隻知道蘇家有位三娘子才貌雙全,但從未在人前露過麵。
她多嘴問那三娘名字,知曉了她單字一個顏。
蘇顏。
她捏著蜜餞聽見這名字的時候隻想著蘇家的蜜餞尤其好吃,以後得讓阿娘來丞相府探探他們的方子。
從未想過以後會和這才貌雙全似神女的蘇三耳鬢廝磨,更沒想過自己會答應和她私奔。
那是她們照例在蘇顏自己的別院裏下棋的一個下午,她下了一半便興致缺缺,又靈光一現讓人拿了紙筆來細細勾勒。
蘇顏任她想一出是一出,隻放了棋子看著她,最後看到她畫的時候問她為何畫裏隻有自己一人。
她湊到蘇顏懷裏,吻了神女的唇角,沒說話。
亭外霞光明滅,蘇顏抱著她靜默了一瞬,而後忽地哽咽起來,她忙起身,用手帕去拭眼前人眼角的淚。
蘇顏抓住她的手,眼神幽深,開口的話卻讓她震驚起來。
曉曉,我們走吧。
她問蘇顏走哪兒去,蘇顏說走到任何一個地方去,任何一個她們二人不再需要如此躲避的地方去。
她又問蘇顏憑何去,蘇顏列了自己名下每一處私產給她看,還讓心腹拿了地契想要給她。
要走嗎?
她好想和蘇顏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但是她又好舍不得父親母親。
她好舍不得母親做的桂花糕,好舍不得父親在夏日裏給她編的藤條椅,好舍不得她們三人躺在庭院裏乘涼,她快把禦賜的貢果吃完時父親佯裝生氣高高抬起又淺淺落下的巴掌。
其他地方的上元節會有京城這般熱鬧嗎?多半是沒有的。
她在十七歲生辰時收了好多娘子的禮,陳娘子送了她花蜜,宋娘子給了她一套親手做的衣裙,方娘子給了她從南方雲遊歸家時帶回來的夜明珠,晚上放在屋裏能照亮大半個屋子。
她要是走了就沒辦法一一給她們回禮了。
其他地方能放花燈嗎?要是不能的話她還怎麼給眾人祈福,她現在每次都要兩張紙條才能寫完了。
要走嗎?
父親母親肯定會想她,她也是,但他們絕無可能放任自己和蘇顏在一起,她們肯定覺得哪怕她一輩子孤老都比和一個女子在一起好。
畢竟蘇顏是女子,她也是女子,兩個女子在一起是不符合天道的,她當初和蘇顏在一起的時候都糾結得欲死。
他們肯定會覺得自己是孽種的。
但是她好喜歡蘇顏啊,喜歡到最後答應了和蘇顏一起私奔。
她站在雲府不起眼的一扇小門前,冬日夜裏的風刺骨頭,她搓手回望,卻隻看到烏黝黝的木門。
罷了罷了,就當當初母親說的在她十六歲的時候考慮議親是她在十六歲遇見了蘇顏,然後在十七歲嫁給蘇顏。
她強壓下心裏翻湧起的不舍,強迫自己不再推門進府,蘇顏說了子時來接她,她看到蘇顏就會好了。
天上飄起細雨,眼前漆黑一片,隻有微弱的月光照著雨點落到地麵。
她攏了攏披風,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好冷,她往自己手上哈氣,哈出的白霧繚繞,絲絲暖氣在瞬息間變得冰涼。
子時過了。
她已經在原地站了一個時辰,雨越下越大,她極力把自己縮進狹小的屋簷下,
細雨卻被風吹得斜向下,盡數落到她的鬥篷上,原本尚算輕便的鬥篷變得厚重起來。
蘇顏定是被什麼事耽擱了,她在心裏想。
她等著蘇顏自黑夜裏來娶她,她看著天上被烏雲遮了大半的月亮,像看著洞房花燭時久燃的燭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