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知顏像是在原地愣了兩秒,杉曉瑟都放下手她才抬眼看著眼前熟悉至極的人。

“曉曉,我從來沒有想要拋下你……我……”

她的話音越來越低,最後消弭在冷白的燈光裏。

說什麼呢?

說她是被父親關在府裏,說她其實是想去的,說她沒有把許下的誓言當隨口的話,說她到死都在想她嗎?

沒有用,解釋的話在既定的事實麵前都太過蒼白。

她的理由再多,也改變不了她在那晚沒有去找雲曉的事實。

杉曉瑟又憑什麼相信她的理由呢?靠著已經被她辜負過一次的感情嗎?

紀知顏像是被紮破的氣球一樣迅速蔫下去,她又蹲下`身,雙臂抱著膝蓋嗚咽起來。

“我要怎麼告訴你……我要怎麼辦?你相信我從來沒有想要拋棄你好不好?是我父親,是蘇丞相他不讓我去找你,你相信我,曉曉。”

混雜著淚水的話語在走廊裏回蕩,抽泣聲恍若化成了能挑斷人神思的法器一般。

杉曉瑟靠到門框上,她雙手掩麵,眼淚蓋到掌心還沒好全的傷口上,她卻好像對刺痛無知無覺。

“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你讓我怎麼相信你?你和那什麼李家的郎君在一起的時候那麼開心,你和他站在那裏是個人都會稱一句金童玉女相配至極,甚至就在雲府門口,就在我們約定之日的第二日!”

“我在府外淋了一夜的雨,你知道那天夜裏的雨有多冷嗎?你知道我想了多少次隻要你來了我就能忍受全身的衣料都貼在身上的黏膩感嗎?你怎麼會知道呢?你在家裏想明日李家郎君來下聘的時候你該穿什麼衣裙,或者是已經入夢,夢裏的人又是否是我這個被你哄騙得團團轉的人?!”

“你既然未曾對我有過真心,那當初又為何誘得我與你纏綿,又為何要對我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我是個傻子才會信了你的話答應和你一起私奔,平白寒了我爹娘的心!”

“你與未婚夫婿在京郊賞花之時是否會想起你在榻上哄我的話,又是否會憶起你我二人共賞過的雲霞?是我死得早了,沒能親口祝你和李家郎君百年好合琴瑟和鳴!”

“蘇顏,紀知顏,你把我當什麼呢?你洛河蘇氏是名門望族,可我也是我的父親母親嬌養長大的人,我憑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踐踏侮辱呢?”

“憑什麼呢?!”

杉曉瑟用盡全力把話吼出來,她像是脫力,順著門框滑到地上。

帶著無盡委屈和苦楚的話音在走廊裏回蕩,回旋到最後隻剩藏了千年的無以宣泄的孤苦。

紀知顏抬起頭,她的眼睛已然腫了起來,眼淚還在不受控製地流,她再蹲不住向前跪到了地上,肩膀不斷顫唞。

“我對你從來都是真心的!自從蘇丞相那年的生日宴起,我就認定我這輩子隻會鍾情於你一人!我也從未想過要嫁人,和李家的婚事是我父親逼我嫁的!”

“我為什麼那晚沒有去?是蘇丞相,是他發現我要和你私奔的心思,他把我關在府裏,甚至,甚至春娘就在那晚因為我而喪了命!春娘你還記得嗎?就是我身邊愛吃桂花糕的那個婢子,她因為我死了啊!”

杉曉瑟聞言愣住,她的神思回返到從前和蘇顏在一起的時日。

春娘,就是那個在她和蘇顏吵嘴之後兩頭勸架的春娘,是那個笑起來像福娃一般的春娘,是她說過有福氣的春娘。

春娘死了,因為她和蘇顏的事死了。

蘇丞相是什麼樣的人她聽父親說過,他對蘇顏的斥責不會少。

“我當然想和你一起走,我當然想和你過沒人打擾的日子!但是我父親他用你的命來要挾我,他用你父母的命來要挾我!我如果不嫁去李家我不知道他會幹什麼,我能怎麼辦?你告訴我我還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