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頭,默默哀悼,竟無人瞧見少女清瘦的身影。

她終於到了正殿門口,卻是大監守在外頭,不必多想,便知陛下已經進去了。

江遇宛開始恐懼,身體一下一下發起了寒顫,她扶著門框往裏頭張望。

她瞧見一張白布,下頭隱約露出一點紅色衣襟,她的眼淚霎時洶湧,抬步走了進去。

無人攔她,她很快蹲下`身,掀開了那張白布。

沈鄴坐在一旁,冷眼瞧著她的舉動,他手裏攥著一張紙,那張紙上有些地方還有未幹涸的淚珠。

那是淑妃臨死前的不舍淚。

沈鄴如是以為。

她終於意識到誰才是值得她信賴的人,可她死了,再也無福消受帝王的恩澤,才在信上寫道:“幡然悔悟,已是為時過晚。陛下勿念,妾於黃泉,祈念陛下萬壽無疾。”

沈鄴順著少女的動作,瞧見一張極白的美人麵,她眉眼靜謐,似乎隻是睡著了。

少女驚懼之下,昏了過去。

......

沉寂下來的皇宮一瞬喧吵起來,牢獄這邊的獄卒躲起懶來,有的出去瞧熱鬧去了,有的倒頭便睡了過去。

月色寒涼,從珠窗裏一格一格照進來,映在室中人冷沉的麵容上。

他手中攥著一張手帕,上頭繡著歪歪扭扭的梅花,少年卻瞧得入迷,愛憐的撫上去。

武帝這些年來沉迷於道法,吃了許多丹藥,毒入肺腑,據北襄傳來的消息,武帝已是時日不多了。

金華宮外已悄無聲息全換成了他的人,隻等他回肇慶後發起宮變,到時榮登九五,龍袍加身,才配得上她。

他原也是打算親眼見她及笄禮後,便由岑木留此假扮他,一朝駕金鑾,登龍庭。南昭外憂內患,他再以重兵脅之,光明正大娶她。

落水是一樁意外,他被關進了水牢,倒也無關緊要,他依然有法子李代桃僵。

可她連夜入宮請婚,又以郡主身份換他從水牢裏出來,又為了這樁婚事跪了一個時辰,以她那副柔弱的身子,怕是要好生病一場的。

路無殊猶豫了,這個關頭若走,雖有假扮他的岑木留下,不至使她成為上京笑柄,可這一走,許要一個多月,岑木稱病久居寒霜殿,她會否以為他不願見她,從而心生憂疾?

可發動宮變,此時正是絕佳時機。

若是錯過......隻怕他的境遇要更為危難。

也就是此刻,緒風一路灑了迷香,如入無人之境般隱在柵欄後。

“打探到了嗎?”路無殊揉了揉眉心。

緒風將江遇宛與淑妃的對話一字一句轉述給他聽,路無殊聽到那句“我隻覺得心疼。”時,他緩緩皺了皺眉,又漸漸鬆開。

他的眼尾漫起薄薄一層紅,漆黑的眼珠變得通紅,幾點鵝毛般的白雪順著珠窗飄進來,落在他的發絲上。

緒風靜了一靜,又道:“淑妃死了,外頭現在亂得很,岑木正在外頭候著,殿下趁此逃了罷。”

少年卻猛然抬起了頭,猩紅的眸分外駭人:“你說誰死了?”

緒風在這樣凜冽的目光中垂了垂眼,想起來淑妃是江遇宛的姨母,硬著頭皮道:“......淑妃。”

少年神色不明,眸間洶湧霎然褪下,他的眼前緩緩出現了一個纖弱的身影。

她衣衫單薄,未簪發髻,鴉青色的頭發散在肩上,瘦弱的肩頸一顫一顫,似乎在哭,半晌,她抬起了頭。

正是泣不成聲的江遇宛,她遙遙望過來,一雙水盈盈的桃花眼紅腫著,對著他道:“路無殊,你也要離我而去嗎?”

少年薄唇緊抿,恍惚回過了神,聲音宛若凜冬的寒霜:“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