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鬥本來就會帶來疼痛的,即使杜蘇拉打人特別疼,埃文也沒有太過在意,沒想到她身體裏竟然有這種能量!
此時埃文再抽手,已經來不及了。
這就好比沙子和水一樣,魔族的身體就是沙子,他會源源不斷吸收著水分,水源太多,沙子就會被衝散了。
月光石的純淨能量,一股地衝進埃文的身體裏。
他僵在原地宛如被雷劈中一樣,足足四五秒鍾,才倒在地上。
體內魔力和月光石能量相互衝擊,他雙眼呆滯,眼神失焦,直接暈了過去。
他的眼前,如走馬燈一樣出現了很多畫麵。
一幀一幀,閃得飛快。
埃文的身體很痛苦,可意識還算明晰。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股能量的注入,強行使他回憶起了他當月神那段時間的部分記憶。
他孤身一人,前往過戰亂繁多的國家,在那裏見過世間煉獄;曾站在神殿的聖台之上,冷眼看所有人俯身跪拜,見過最虔誠的祈禱;他也曾路過森林救起的墜湖小女孩,見過她奶聲奶氣向他道謝時仰起的臉,哪怕剛經曆死亡,清澈的眼睛好似從未識過人間疾苦。
美好的風景,善良的品質,惡臭的人性,分不開撥不清交織在一起,構成如今的人世間。
他眼前看到最多最慢的,是黑發少女的下墜。
她渾身灰塵衣服破敗,像塊破布一般,從懸崖墜落。
背後是宛如煉獄一般黑暗的海,身前是盲目慶祝自以為是的人類。
墜落時,少女從昏迷中睜開了眼。
眼裏是一片平靜,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唯獨看向他時,帶了絲歉意。
再看一遍,他也無法形容心頭的震撼。
不要抱歉啊,有什麼好抱歉的呢?
明明沒能救她,他更問心有愧。
正是這一眼,讓女孩看上去比她身後破雲而出的太陽,更像陽光本身。
劃破黑夜,堅定又閃耀。
她也讓神明,留有一點想守護這黑白交替的人間的動力。
身上的疼痛逐漸消退,月光石的能量也被埃文消化得差不多了。
他意識回籠,再次醒來之時,埃文摸了摸眼角,眼角是濕的。
他爬起來,順滑的銀發絲絲垂落,好似柔和月光,鋪遍他全身。
眼前的少女擔憂地問道:“你終於醒了,我叫了你好半天,你手下咋回事,怎麼我怎麼叫他們進來看看你的情況,他們都不進來的,還說我釣魚?”
“……”
“你怎麼哭了,是做了什麼噩夢嗎?我和你說,噩夢最好還是說出來,不然會成心理陰影的,不妨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哦不,舒緩下你的情緒?”
講真,對於長期生活在安靜森林裏的魔王來講,她有點聒噪。
都被魔王綁走了,綁了兩次還威脅要侵占她的意識,控製她的身體,釋放封印喚醒剩餘的魔王,這個杜蘇拉,還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可是,這份不合時宜的聒噪,好像彌補了他心裏長期缺失的一塊,填得滿滿當當。
原來他真的當過月神,也是真的喜歡過眼前的黑發少女。
即便不願意承認,這份記憶也好好地留存在他的腦海裏。
魔王的手再次伸向杜蘇拉的顱頂。
施術的手一下子頓住了。
不是因為怕疼,也不是怕月光石帶來的傷害,相反他其實已經找到了應對的方法,隻是埃文仍然猶豫了。
原因無他。
愛屋及烏。
杜蘇拉想守護的世界,他也不想如此輕易地破壞。
哪怕那要違背他的天性,忤逆他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