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你給一點小小的獎勵嗎?
——比如說,把你當作獎品,送給我吧?
輕輕勾起唇角,帶著不舍與眷戀,半精靈緩緩合上了眼睛。
*
靈魂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不知過了多久,他微微打了個寒噤,突然意識到自己應該睜開眼睛,不能再裝作看不見了。
恰好是夜色最濃的時刻,已經看不見點點星輝的鴨青色天幕沉沉地壓在這座城鎮的上空,但這半點不影響此刻還在開店的麵包鋪老板,甜潤的蜂蜜香氣、滋滋作響的煎腸香味和麵包片的小麥味混成一股濃鬱饞人的味道,塞滿整個店內。
煤油點亮的燈光在擺滿三明治和餡餅的鐵貨架上方亮起,勾勒出金發男人如石雕般鮮明深邃、但眉眼卻相當柔和的側臉輪廓,以及逆著光收緊到襯衫領口的修長側頸。
羅蘭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這個男人叫什麼名字,做的什麼工作,隻知道在詢問他要吃哪一種時看過來的淡金眼珠像樒汁一樣溫軟清甜,被他否認不喜歡這一種時微微垂下的淡紅眼尾像花瓣一樣嬌誘豔麗。
“加點碎果仁或玉米片吧,我推薦這種吃法!怎麼樣,你要不要來一個?”
“……不,不要。”就算很餓也不要。
“好吧,確實很多人都不太喜歡這樣吃……那你要加點什麼,鹿肉餡?白醬?”
“……”羅蘭搖了搖頭。
每挑中一個三明治或餡餅,這個男人都會認真地問半精靈想要加什麼別的餡料。即便半精靈縮著頭不敢提出自己想吃的口味,一直都在怯怯地搖頭,他也能從小小的半精靈偶爾瞄向貨架的渴望眼神裏找到答案。
他真好。捧著加了番茄粉和奶油的三明治,披著寬大到拖在地上的烏黑風衣,羅蘭想。可我不能一直這麼纏著他。
即使他再怎麼有耐心地陪著我,任由我用不想吃這麼甜或這樣鹹的三明治這種勉強的理由來拖延被送回去的時間,但隻要這剩下的最後一個醃牛肉三明治被吃完,我就不能再逃開被送回“福利院”,然後沒過幾天被送給另一個“父親”的未來。
十三歲的羅蘭紅著眼眶,緊緊盯住眼前的金發青年,翠綠的瞳孔劇烈顫動。
不能求救。
不能這麼簡單地就信任這個看上去很溫柔的男人。
如果我忍不住去求救,說不定會落得比現在更糟糕的下場。
不是早就已經想好了,隻要能活下去,這具□□被怎麼樣都無所謂的——
*
“這確實是我們這兒出去的孩子,”鐵黑色的大門被拉開,“院長”把細得隻有一條縫的眼睛睜得渾圓,粗厚的脖頸筆挺地僵著,看向羅蘭時語氣從諂媚轉成凶狠:“但他才剛被願意收養他的大人物領走了……羅蘭,你是不是又不聽話,偷偷跑回來了?”
被這像在恐嚇的話語驚得下意識地一縮,羅蘭不自覺地抓緊金發青年的衣角,這時隻聽男人說:“如果你說的是今晚闖神殿騎士封鎖路線的那個胖子,他已經被石像鬼幹掉了。”
他不引人注意地慢慢擋在羅蘭身前。“這個點很冷的,先讓這孩子進去吧,怎麼樣?”
分明是詢問的口氣,但拉著羅蘭往前走的動作卻不容置疑地強硬,把“院長”驚得額角狂跳,連忙像隻裝滿水的球一樣連滾帶爬地要去攔:“這怎麼能勞煩您這樣尊貴的老爺呢!讓我領著他進去就好!我們這樣卑微的平民,哪裏值得您這樣費心——”
就像撥開一張報紙一樣容易,男人一邊伸著胳膊去頂想把人搶過來的“院長”不停用力抓扯羅蘭的手,另一邊將羅蘭牢牢地護在身側,堅定地邁進了“福利院”那如同牢籠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