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兄弟一起發下的誓言,所以他看著安迪淚水漣漣的眼眸,明白到即便是自己不想讓安迪擔心,也不應該丟下安迪,獨自跑來這個據說能遇見瑪利亞的、但他一直記不住名字的人族小鎮裏。

他緊緊握住安迪的手,他們互相牽著,分享那個有著名為瑪利亞的人族女孩,相似又不相同的夢,感受著雙生子之間能通過靈魂傳遞的迷茫與哀傷。他們離開這座瑪利亞遲遲不出現的人族小鎮,按照夢裏放映的情節,一步步地踏過“他們”與“她”一同走過的路。

——然後在某個稀鬆平常的黃昏,他們遇見了想要穿過範貢密林的她。

她很狼狽,每一步都走得跌跌撞撞,每一口氣都像是從幹涸的鼻腔裏硬生生地擠出和吸進。她蜜金色的長發不像他們在夢裏見到的那樣富有光澤,而是被汗水和泥灰粘連到一起。夢裏的她有著一身吹彈可破的白皙皮膚,此時也不再那麼水潤柔軟,而是像被曬幹的棉布一樣緊繃。

他們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終於可以確定,他們不會像夢裏那樣,出現心口砰砰亂跳直撞喉頭的感覺,甚至還想著如果她真的會分開我們,不如讓她現在就死在這兒好了。

妖精沒有任何殺死敵人的能力。他們纖細的手指一碰到金屬就會被鏽蝕,因此他們就連最鈍的匕首都無法拿起;他們細瘦的身體一旦劇烈地運動,就會被折斷骨頭,所以他們一生都沒有學會格鬥的可能。

他們唯一的手段,隻有幻與夢。

安迪給予了瑪利亞一場如願以償的美好夢境。他讓她看見自己已經走出範貢密林,向她渴望許久的目的地繼續前進。她走著走著,終於來到那座名為彼弗羅斯特的王城之下。她一路長途跋涉雖然辛苦,卻沒有遇到什麼對生命的有力威脅,因為在這次的旅途中,她遇到很多好心的人,他們都不遺餘力地幫助她,把她送到她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要實現的夢想麵前。

她看不見自己正在逐漸踏進沼澤。那厚厚的淤泥一點點地漫過她酸痛的腳踝,蓋過她微彎的膝蓋,覆上她低俯的腰間,掩住她前傾的下頜——

如果不是拉斐爾突然出現把她帶走,這個會使得他們這對至親骨血分離的可惡阻礙,就會在那時直接消失,半根骨頭都不會剩下。

但是沒關係,她肯定會死掉的,他想。這麼一個隱藏的禍害,不能留在這個世界上。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是一定會死的。

畢竟從開始做夢的那時起,他想要的直到現在都不曾變過,一直一直,都隻有徹徹底底死掉的瑪利亞啊。

*

回到辦公室的尼祿換好衣服後,拖著思考還在卡頓的陸衡,先是到羅蘭的房外敲門,準備好好關心一下自己的養子到底最近是怎麼回事,不願意接任務就算了,居然還沒有請假,麵也不肯去露一下,這完全不是一個合格的騎士會做的事。可沒讓他想到的是,連著敲門四五回,裏麵竟然一絲反應也無——或許羅蘭根本就不在這裏。

尼祿很驚訝,印象中羅蘭自從被領進申布倫王宮後,除了自己的房間,就隻會去瑪格麗特騎士團的團長辦公室。後來他長大成年,進入羅塞蒂騎士團,成為團長,對他來說也隻是多了個羅塞蒂騎士團的團長辦公室作為去處之一。他很孤僻,獨來獨往,不喜歡參加宴會,更不熱衷聚餐,仿佛在十三年前就把一切對外的好奇和熱情都通通剝離幹淨。

然而這樣的羅蘭,會在尼祿麵前露出甜膩綿軟的笑容,做出抱著他的腰磨蹭撒嬌的動作。當初尼祿隻以為是羅蘭曾經的心理陰影很重,是自己沒有給他足夠的安全感,所以會下意識地放任羅蘭對自己做出更過分的接觸。要不是後來羅瑞安之森的事,他也許會永遠這樣縱容羅蘭,直到發生不可挽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