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一怔。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周圍如群星密布似的機械傀儡全都停止了動作,隻剩下頭頂的紅燈在閃。

緊跟著另一架隻能用雪白來形容的機械傀儡出現,向著他站著的位置直挺挺地迎上來,沉重地跪在那比起它來說,就像一隻螞蟻一樣微不足道的修長身軀之前,緩緩地伸出了碩大的鋼質手掌。

好像就在這個瞬間,它先前的壓迫感一掃而空,宛如一個沒有上發條的機械玩具,安安靜靜的像是在等待主人再次將它啟動。

哪怕這群機械傀儡軍隊暫時不動了,尼祿還是戒備地攥緊手裏的星輝長槍,絲毫不敢走神地上下打量著它,生怕它再來一場突然襲擊。

而陸衡更加直接。他穩穩地擋在尼祿身前,就像一塊不會輕易被擊碎的盾牌,無論如何都要護好身後的人。

要不是尼祿堅持不肯離去,他實在很想把這個看上去不怎麼能打的金發青年抱起來就跑,盡管他知道尼祿並不像他想的那樣弱不禁風。可是作為守護騎士兼愛人,他是真的一點也看不下去尼祿受傷。雖說他明白尼祿有著奇特的治愈能力,但那種自損八百傷敵一千的作戰方式,令他不得不更加用心地看顧著這個很讓他心疼的愛人。

有時候陸衡會想,自己要是能下點狠心,不要那麼聽他的話,直接扛走他就好了。

——不要仗著有我在,就那麼有恃無恐地揮霍自己啊!

見尼祿不回應,白色機械傀儡頭頂不再閃光的紅燈再度亮起。就在尼祿和陸衡都下意識地以為它又要開始攻擊時,隻聽帶著嘶嘶雜音的聲流,斷斷續續地響起來,好像一個陳舊的播音機:“……和我……嘶嘶……和我回家吧,我……嘶嘶嘶……我來接你……嘶嘶……回家了,尼祿……嘶嘶嘶嘶嘶……”

尼祿驟然一愣,這個聲音是阿爾弗雷德的沒錯,可為什麼聽起來……不像是活的?

*

“真是的,乖乖沉浸在這個美夢裏不好嗎?就算你折騰也不覺得累,可我看著很累啊?”

巨型雪色機械傀儡緊緊閉著的另一隻手掌裏,安迪很不耐地戳了一下阿爾弗雷德熟睡的側臉。

蓬鬆的深棕色頭發軟軟地垂下,半掩住左右色澤不同的眼睛。但無論是如新生綠葉般鮮嫩的綠,還是像黃昏的晚霞靡麗的紅,顏色都鮮豔得驚人,隱約流淌著近乎瘋狂的情感。

同樣有著安迪之名的另一位妖精王,很不耐煩地瞪著睡夢中麵色苦悶的侏儒。作為同是以體弱臉嫩出名的種族,他們都有著仿若人族十四五歲的少年一樣青澀幹淨的臉龐,皮膚軟嫩得好像一掐就會馬上腫得紅豔。如果不是侏儒怎樣成長都是幼小可愛的體型,而妖精在出生後就可以隨時選擇羽化長大為更加成熟健壯的體格,或許他們真的會有一天認錯同胞。

但妖精可不是那麼在意同族的性格,隻要妨礙到自己和哥哥永遠在一起這個約定的,無論是誰安迪都會鏟除,更不用說那位反複出現在妖精的夢裏,導致兄弟相殘的人族少女瑪利亞。就算她被人族的女神斯塔提婭庇護在這座名為彼弗羅斯特的城池裏,安迪也要想盡一切辦法地把她弄死在裏麵——

“嗯……明明不想離開這個夢,但又違心地想要清醒過來,還為此留下了求救的錄音什麼的……”安迪滿懷不解,“不過阿爾,你真的能指望有誰能聽得懂嗎?不可能吧,就算是你想要的那個金發騎士,也隻是你一股腦地想要對方留下來陪著你而已哦?至少我是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地方喜歡你……”

難不成他們不是我見到的那樣嗎?不可能吧,我看那個叫尼祿的人族青年,恨不得離阿爾弗雷德遠遠的,也就需要阿爾弗雷德的機械傀儡時才會靠近過來,但也沒有什麼好模樣,至少是一點都不像情人間的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