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不是因為……不是因為要和哥哥活下去,”

他垂著頭,誰都不看,好像什麼都已經不在意了:“而是……而是……而是想讓你,想讓你……感受一下,你在他們那裏……在他們那裏犯下的原罪,有……有多麼嚴重!”

這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可能的妖精,想要讓這個金發的青年騎士知道,這樣不分對象不分地點不分時間的亂發善心,可是很難有什麼好下場的啊——

*

厚重的鐵門被嘩啦一聲推開,但剛清醒過來的阿爾弗雷德像是還沉浸在某個陳舊的夢魘裏,歪倒在細碎天光也投不進的角落裏,背朝著尼祿進來的方向。他的呼吸很輕,乃至細不可聞難以察覺。他目光渙散地看著眼前冰涼的石壁,推門時那一聲又沉又重,都沒能將他從中驚醒。

把兩個安迪都搞定後,尼祿就趕緊出來去找阿爾弗雷德,否則再這樣耗下去,等到暴躁的陸衡說不準會親自殺進來。而對於阿爾弗雷德,尼祿其實心裏很複雜。他多少也明白,阿爾弗雷德會對他那麼固執,是因為那隻可憐的小黑狗,它原本應該在受到如此重傷的那一刻就死去,卻硬是為了被帶走的主人,硬生生地熬過了誰見了都無法相信的時間,盡管那隻是很短的二十來天。而當時的他,不忍心看著它那麼難過地掙紮著每一天,所以才會用“治愈”的權能,加上投喂食物,想著多少能幫它一點是一點,雖然這些對踩在死亡邊緣的它來說隻是杯水車薪。

它能這樣拚命地去等,證明阿爾弗雷德平日裏對它真的很好。對它來說,他一定是一個很好的主人,給了它足夠多的愛。

也正是因為他很愛它,所以才接受不了它的死亡,而且還是在他們重新見麵的那一瞬,它就像終於支撐到了那看似遙不可及的終點一樣,十分滿足地闔上眼皮,當場死去了。

——陪伴著他那麼多年的它,就這樣以生命戛然而止的方式,突兀地告別了他。

侏儒是執拗到偏執的種族,這在他們與人族通婚後留下的後代——矮人身上有著很好地體現,更不用說作為純血侏儒的阿爾弗雷德,其血統裏自帶的偏激與執念自然是要更加瘋狂。於是不肯接受霍克已經離開了的他,就將這份濃烈的感情,全都轉移到當初願意幫霍克苟延殘喘地存活到他回來的尼祿身上——

這是我很難理解的思考方式啊,尼祿很是無奈。要知道幫小黑狗的人族可多了,雖說機械玩具店的位置藏得很隱蔽,但附近還是有零零碎碎一些店鋪的,譬如麵包鋪的蘇珊娜大姐,她每晚都會把賣剩下的麵包都送給小黑狗;還有成衣鋪的裁縫老唐尼,他給小黑狗拿來過一條可以抵抗晚夜寒涼的棉花小被子,還給它縫了個很保暖很厚實的窩……

所以他怎麼偏偏就挑中我了,尼祿下意識地托著下頜,百思不得其解。我要是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他的狗,我肯定會能跑多遠就多遠!

哦不,還是會給治療一下再跑的……不然看著還是受不了……

怎麼處理阿爾弗雷德也是個問題。一方麵他是實打實的入侵彼弗羅斯特者,能使用那成團機械傀儡的,除了繼承一半侏儒血脈的矮人就隻有他,這是大庭廣眾之下無可抵賴的事實;但另一方麵,阿爾弗雷德並不是清醒且自願來侵略彼弗羅斯特的,他是被安迪那個混蛋妖精製造的夢境迷惑和操控了。作為被安迪用過同樣手段的受害者,尼祿心裏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時半會分不出勝負——

“你殺了我吧,”

半晌,阿爾弗雷德的聲音突然響起。那嗓音虛弱無力,難以分辨,尼祿差點沒反應過來是他在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