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這個答案的那段時間裏,尼祿隻覺得生活無比灰暗。他不停地安慰自己,其實獲得神格也沒什麼不好的,永恒的生命看上去好像很美好,但隨之而來的就是永無止境無法拋棄的職責與工作。往時掌管歡樂與慈愛的酒神奧托,不就是因為沉溺於放縱和享樂,最後被“祂”悄無聲息地剝奪了神格,一夜之間衰竭而死嗎?所以陸衡一定沒辦法接受永生永世都要捆在使命上的未來。再說了,就算陸衡沒有辦法成神,他也會守著陸衡的每一次轉世的,就當做是陸衡追尋自己十五年,沒有結果也從不放棄的補償,養孩子什麼的自個也算很有經驗——

縱然他在臉上強撐著與過去沒什麼不同的笑容,但注意力總是放在他身上的陸衡,還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他的異樣。

尼祿雖然還在笑,可蹙得很緊的眉端和晦暗不明的眼底,還有一旦離開他人視線,就會不由自主地落到最低處的唇角,無一不在述說著他有煩心事。

他還是在認真地工作,但他時不時地就會提著一支筆,寫著寫著忽而停下,開始出神,眼光會望向陸衡難以觸及的遠處,好像靈魂承載著難以言喻的沉沉重量,需要他找到那麼一瞬,讓負荷到極點的思維脫離身體,升往什麼也不用思考的虛空。

他看起來心事重重,但又拚命地維持著和往常一樣,好像一塊滿身裂痕宛如溝壑,但又勉強維持住原狀,沒有碎成粉末的美麗寶石,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一點小小的刺激就能立刻撐不下去,直接破碎。

陸衡看不得他這個樣子熬著,有一天走進瑪格麗特騎士團團長的辦公室裏,動作看似粗暴卻萬分小心地拉著又在發呆的尼祿,拖進更裏麵的小休息室內。黑發男人沉重的呼吸聲與火熱的懷抱,向剛回過神來的尼祿當頭而下!

猝不及防間尼祿被他摟住。但與其說這是摟,不如說是勒,而且最後還被抓著掌心,摁在牆上,不容反抗地獻出微張的唇,親吻結結實實地落下!

“你最近到底怎麼了?”低沉磁性的嗓音也掩不住滿腔的急躁,在廝磨的空隙裏,陸衡低聲問。“有什麼不能告訴我?!我憑什麼不能知道?!”

話音剛落,就見被鬆開唇舌的尼祿,宛如還沉浸在某一場看不見希望的夢境中似的,滿眼的哀傷與不舍,迷惘地望著他。

越是被這樣看著,陸衡就越覺得不安和煩躁,讓他很想用另一個方法來逼迫尼祿說實話。他急促地喘著氣,正準備著要是尼祿再不回答,就要把這個脆弱得隨時會崩毀的金發青年按在床上時,隻見尼祿輕輕地歎了口氣,垂下那張白皙美麗的臉,把它一點一點地埋進陸衡的胸口深處,隻留下陸衡滿眼的淺金,如一眼滿池折射出溫潤陽光的粼粼水麵。

“……不是什麼大事,”金色的青年騎士小聲地說,“你不用擔心,交給我就好了,我會解決好的……”

那為什麼我看見的你,會這樣地難過與憂傷?陸衡很不理解。

你是不相信直到世界毀滅,我也依然會對你忠誠,還是你覺得我就是一個普通平凡的人族,不能幫助站在作為人族神明、站在人族最高點的你,解決你感到棘手的問題?

按照他不服就打萬分暴躁的脾氣來說,自己那麼好聲好氣地去問,但對方還是這麼不順著自個想法來,他應該是要發很大很大的火的。可看著尼祿那麼依賴地依偎在他的懷抱裏,即使仍然什麼也不說,也讓他心疼得難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