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揮衣袖,虛影便已不見了,隻餘天邊一縷渺渺仙音:“我已在他神魂中種下鎖魂咒。”
幾位長老心頭都是驀地一寒,為首的關山更是手指顫唞。然而卻是更不敢去看燕無爭。
仙君沒有回首,卻能讓人感覺到祂眸光中的冷淡與不在意。
螻蟻的掙紮,神明是向來不屑於一顧的。
“你們將他帶去便是。”
燕無爭閉上了眼。
長老與仙君議事,嫡係弟子自然也是守在外麵的,聽到師長傳喚,下意識進前。
發現燕無爭就在堂中,目光便像被燙了一下般迅速回縮。
對方到底是師兄,往日又極為出眾,不與他們為伍,哪怕是一等弟子也存的多是畏懼心思。
然而再聽師長令,要將他押下去的時候,卻是口不能言。
執法堂上他們當然是見過燕無爭當日慘狀的。
他依靠掌門有一身元嬰修為,被廢被打傷,都是罪有應得,且那日他的確過於桀驁,看他受傷,他們更多是心底難安,物傷其類,多憐憫悲情卻是沒有的。
但今日卻不知為何。
看到如今的燕無爭,他們卻不受控製地想起當日宗門大典,他衣袂翩飛,單手負在身後,執劍而立的模樣。
當時意氣,何其凜然?
不止宗門內無有弟子敢犯,哪怕是其他大宗,麵對這位劍道魁首,也是多有讓步的。
對那時的燕無爭,稱一聲少宗主是莊重,但說一聲此界百年第一人,正道翹楚,卻是恰如其分。
但不過是幾日,他竟然狼狽落魄成了如此。
瘦骨嶙峋,血色滿懷已是尋常。最刺眼的乃是因承受不住靈力,肌膚表裏下遊走的各類金色淺光。
這代表他的凡人軀體已承受不住這樣的靈力滌蕩,卻不得不承受,而被淬煉得幾乎不是人,而是一具器物——
承載天生劍骨的器物。
鎖魂咒更是狠毒之至,此人從上到下,竟沒有一塊皮肉,是可完整屬於自己。
因而。
或許是燕無爭身上若隱若現的鎖魂咒過於刺眼。
或許是此人略盲的雙眼依舊平靜如初。
或許是那深紅的鐵鏽色。
終於讓他們意識到此人再也用不了劍,也不再適合背負魁首之名。
他們將人帶入飛舟上提前安置,聽到其他人問起燕無爭如今如何時,張嘴半晌,能說的不過是,還能如何?
更有謹慎的隻用了一句話帶過:“仙君想必十分失望。”
不過幾日,便將那令他們極度痛恨失望的大師兄,懲戒成了如今的樣子。
被指派看守燕無爭的弟子自然也是三緘其口。
隻是預備出發的時候,聽杜無悔問起何處為凡人預備齋飯,才恍然驚覺,他們竟忘了為如今的燕無爭準備三餐。
他已是凡人,自然是受不了這種饑餓苦楚的。
但送飯過去的時候,身後背著把劍的弟子看到困在法陣裏蒙眼的燕無爭,還是沒忍住抬頭看了眼。
忽然就是微怔,明白師兄為何讓他們別多看了。
此人一襲白衣,血腥味已是很濃了,被靈力腐蝕的皮囊竟也挑了幾處開始敗興地流血,斑駁。
雙眼縛以白綾,坐於法陣中,冠玉麵容都比白衣更似新雪,略有白骨露出的手指摸索著,碰到齋飯。
才似有所覺,問:“後進弟子?”
弟子忙不迭點頭,等想起不該與他多說,才匆忙低頭想走。
燕無爭在身後道:“飛舟經過仙山雲海,強光傷眼,我恐怕承受不住,才以白綾覆麵。”
他倒是一副好脾氣,到現在語氣也說得上是溫文爾雅,沒有什麼陷入低穀的自怨自艾,隻是聲音因為久未飲食有些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