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天開了,但是仔細思考過後,發現其實也不是不能如此。盛家要煉化神農穀這裏,確實是一個避不開的大劇情,隱世家族當得好好的,如果不是什麼必須作惡的由頭,盛家也沒有必要冒著遭天譴的風險去滅人家的門。

而且這批神魂隻是被盛家捕捉,很快就因為劇情變動流落到冥河那裏,到時候她還得去撈,不如一開始就稍微騙一下。

她的意思是,用自己的神魂頂上。

煉化神魂,在修仙界看來可能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但看後來的燕無爭就知道了,本體不滅的人其實壓根不怕怎麼煉,而且天道隻負責重要劇情節點的順暢,小地方基本不怎麼管,盛梳隻是猶豫一下,便決定了,就這麼辦。

於是第一次偷襲神農穀不成之後,她和馬甲做好了約定:“到時拿到了神魂,你偷偷地將他們轉移進萬譜圖,我拿你的神魂去頂上就是了。”

她到底還是心疼神魂的,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能頂住吧?”其實是問馬甲怕不怕,畢竟不會死是一回事,但一直守在那,還被拉扯,還是疼的。

臨淵麵色淡淡:“我不怕。”

秘境到這裏其實已經快塌了。這畢竟是和文皓和程悅的頓悟秘境,他們情緒波動劇烈,也會影響到此方秘境內小世界的穩定性,但是少年的模樣還是時而破碎,時而十分完整,像是水麵漾起的漣漪,有棱角的碎片刺向少年的眼角,然而他聽盛梳問,六年是不是太長了的時候,隻是歪頭想了想,然後搖頭:

“不算很久。”

然後雨便停了,迷魂陣來不及修複,神農穀眾人又沒有防備,因而第二次遇襲,他們還是遭遇重創。

和文皓和程悅怎麼攔截都沒有用,他們的目光一遍遍地轉向少年,隻能看到他冷然的側臉,站在那群魔族中央,膚色白皙得不像是其中一員,但他的魔氣卻無孔不入地覆蓋這片區域,直到有人在他麵前倒下,死之前還在咬牙念著:“你這個天生魔種......”

臨淵隻是低頭看了一會兒,便覺有水落下來。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人不見了,隻剩下滿地的屍骸,程悅和和文皓都還沒有耗盡靈力,但已經站不起來了。幾步之外,臨淵看著他們,然後轉過身,漆黑的披風拖在地上,不一會兒便被血汙和雨水沾濕了,他也不看。霧氣朦朧之間,他們隻能聽到交談聲。

女修說:“可能會有點疼。”

程悅視線模糊,沒有等到臨淵的回答,忽而萌生一股希望,她忽然想,其實不能這麼選。有眼淚掉下來了。

不論臨淵死了與否,能不能救神農穀,她其實都不該這麼選的,師兄也不該這麼選,問心境根本就不該問,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權利!他們隻是收留臨淵,並非救他一命,更別說救他千百回,而魔族要侵襲神農穀,哪怕是由他而得知的,其實也和臨淵扯不上什麼關係。迷魂陣不是他破的,魔族想進來怎麼樣都能進來不是嗎。

即便真有他之禍,那可以要求他償命的也是父母,是那一百條人命,而非他們這兩個僥幸得生的人。

他還隻有十幾歲,他什麼都不知道,留在穀中幾年便以為這是天大的恩情,以為百死難贖,以為怎麼樣都不能償還這恩情,然而什麼樣的恩情能讓他撕裂自己的神魂來償還呢,什麼樣的恩情能讓他連自己的來世都不要了,什麼樣的恩情才能讓他明知道後果也要走上這一遭呢?

程悅捫心自問,她沒有要求讓臨淵這麼做。她甚至希望他畏怯,希望他這片刻的猶豫,是因為他們改變此次之後,他終於知道,這樣做會多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