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現在是要拿臨淵的心,去封印魔君,是嗎?”
廂房內一片寂靜,和文皓早被應滄瀾用了法器強行令他閉關沉睡,免得境界波動,可這廂房裏的窒息,卻一點不比在樓下對峙時輕。
程悅的思緒太沉太重,分不出思緒去思考沈扶聞的事,她腦海裏隻有一件事在盤旋:“就沒有別的辦法......”
這句話和之前那個問題一樣,同樣是無解的。
他們保不住臨淵的命和神魂,當然也保不住臨淵煉化的那顆心。程悅手指顫唞起來,捏緊手中的羅盤,開始恨她用傳音咒,便將臨淵本體從渾渾噩噩的魂靈狀態拖了出來,到他們身邊的時候,沒有對上他的視線叫他好好看一看。聽他說:“師姐,過了好幾年,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晚間他們聽樓下喧鬧,加之想要去尋師兄和盛梳,就下了樓,沒想到酒樓已經沒了什麼客人。
往日許多妖魔修士都各自尋一桌坐下,各自喝酒的酒肆酒旗都放下了,街道上卻熙熙攘攘,全是來人,魔,妖,鬼,來來往往,熱鬧都修仙界修士的盛會。應滄瀾想起來:“萬裏海盛會的試煉就要開始了。”
晉起視線偏移,瞧見沈扶聞在繁鬧街景中,似乎在看某處的攤鋪。在流水一般的人影裏,祂像是秘境裏那個戴著麵具和盛梳燕無爭他們看花燈的少年,一直不曾移開過視線。
晉起手指微緊。萬裏海盛會,原本是為圍攻沈扶聞而辦的,而如今燕無爭的神魂還未被完全煉化,在大道將傾前,會為此界殉道的會是你嗎?你真的一點都不願承認......
有個小姑娘拽著媽媽的手:“媽媽媽媽,要這個。”
晉起下意識上前,很快又頓住腳步。
燕無爭行走不方便,手上便也縛著和當日一樣的布,另一邊是盛梳。覃清水看著他們兩人,忽然想起,燕無爭被交到小師妹手裏的時候,飛舟停下,小師妹也是這樣牽著燕無爭上的街,她那時以為是羞辱,可是劍修一直不曾開口,而且表現得十分安靜溫和,她才驀然想起,若是小師妹前塵盡忘,當時的煉化也成功了的話,那約摸是他陪小師妹最後一次看集市了。
他什麼都記得。什麼都記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燕無爭的身形在人流裏同樣十分矚目,許是人太多,且他視物不方便,身體便一直側向小師妹的方向,不動聲色地將盛梳隔絕在人流裏,而後拿出靈石。
沈扶聞一頓。
燕無爭自然地問身側的沈扶聞,仿佛祂還是那個和他們一起遊曆,什麼都學不會的少年:“要哪個?”
晉起原本已經克製住了情緒。他早體會過,早猜測過沈扶聞對臨淵是有不忍的,對盛梳和燕無爭也並非全然沒有留有餘地在——鎖魂咒之所以可怕,便在於神魂被人控製,即便是做替死鬼也隻會叫別人看起來心甘情願,可沈扶聞竟然隻是讓燕無爭一直留在毓秀峰。他以為自己早就看穿了。
但看燕無爭對沈扶聞毫無芥蒂,又覺得喉頭一滾,偏頭時想,祂為什麼寧肯去學那些索要東西的孩童,老人,也從未嚐試過去融入這世間呢?
因為隻有燕無爭和盛梳對祂來說是不一樣的,隻有燕無爭和盛梳,代表著這世間還有祂容身之地在。
那攤鋪上賣的是紙風車。
白發粼粼泛著銀光的仙人顯然和這凡俗器物格格不入,也不會有人想到用這種稚童機巧去迎合這位仙君,但沈扶聞垂眸一瞬,還是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