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飛仙的清淡遙遠,薄薄的情緒不用風吹都散在花香裏,仿佛晉起的懷疑,和指控,對祂來說,不如荷葉上的一滴露水那樣重。
晉起想,也對,祂本來就不在意。祂從未有過片刻在意,所以和文皓為了臨淵恨不能殺了祂的時候,祂注視著這個也曾想要保下臨淵的人,投去百年來修仙界眾人也未得到的輕輕一瞥時,連半點殺意也沒有從仙靈中透露出來,祂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口出狂言的人抬起過彙聚仙靈的手。
天道何其可怖,仙人又是何其受天道青睞的人中龍鳳。沈扶聞出現前,下界未有一個滯留的仙,他們對仙的認識也停留在享日月供奉,臨山川之上的印象上。這樣孤高,遙遠,可望而不可即的形象,其實比清河仙君留給修仙界眾人的印象好不了多少。
但是沈扶聞出現後,即便是蓄意圍攻沈扶聞的仙門都不得不承認,仙或許就該是沈扶聞這樣。
舉手騰挪間,鬥轉星移,俯視眾生後,輕易不問。因為仙人問了,命道就亂了。
可本來也該是晉起心中想的那樣的。修仙界有小災小禍時,沈扶聞的確未出手過,祂也的確閉關日久,不懂人間疾苦,但天道駕臨,日月失序的時候,隻有沈扶聞能遙遙地與那天道對上,隻有世間的飛仙知道何為天地供奉後,該承擔的此世興亡手段。也隻有祂能頂上。
酒樓恢複了往日的熱鬧,掌櫃忘卻了剛剛的爭執,見到應滄瀾一行人,熱情地喊他們坐下,見他們不動,又是遲疑。
六界集市修士往來頻繁,但能進入的都非無能之輩,若是對方實在不願,他也不是不好得罪的。
好在應滄瀾很快回過神:“勞駕,不知你們此處可有廂房?”
燕無爭垂下眼睫。他們來這時住的就是二樓的地字號,因為有些錢了,分了兩間,相鄰的來著。
應滄瀾:“麻煩給我們來十間。”
燕無爭手指微頓,極速想劇本的腦袋不運轉了,此刻腦海裏隻有和本體,以及其餘幾個馬甲一模一樣的想法:可惡的有錢人!
主角團上了樓。他們雖然未直視天道,但畢竟隻是此界修士,也受到了一些影響,靈力外溢的厲害,隻有程雲,因為經曆過多次還能保持正常。但上樓之前卻深深看了燕無爭一眼,才在樓梯上頓住腳步,傳音問杜無悔:“師兄的劍呢?”
他要幫師兄拿回來。
程悅也關上廂房門,急切地問房間內齊聚的幾人:“晉起,你剛剛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她其實已經差不多聽明白了,可還是難以置信,如今說出疑問還是有點艱難:“沈扶聞.......怎麼會刻意關照臨淵?”
說關照,其實還輕了。
晉起坐在桌前,手按在刀上。他其實何嚐不知燕無爭和盛梳才是最無辜的?相比之下,沈扶聞幾乎無從辯駁。但臨淵知道神農穀覆滅,用神魂保下眾人的時候,盛梳留在盛家支應,已經夠艱難了,又怎麼可能幫臨淵與魔族聯係上呢?再聯想到臨淵明明是魂魄,卻能真的令魔族俯首帖耳,答案其實很明顯了。
但晉起知道自己真正該說的時候:“在鬼城遇襲時,我特意留了一道分神,去問噬鬼王。”
應滄瀾:“你何時登了化神?”
晉起摸著刀,垂眸:“從道心秘境出來後不久。”在秘境裏見到的少年沈扶聞,讓他參破了自己的道心,他也明白,無論怎麼倒轉時間,過去都是改變不了的,那個少年沈扶聞或許沒有想到自己會因為陰差陽錯針對錯人,但如果祂的道心一直沒變過,那也不該輕易去害人,他隻是想問個明白。
“噬鬼王見到我們時,說我們不是來替那位辦事的,我便去問了問那位的樣貌。”在修仙界能以那位指代的,除了身隕的魔君,便隻有沈扶聞了。他起初也覺得不可置信,是越查越多,才逐漸堅定了想法,程悅比和文皓的情況好些,沒有那麼輕易相信,但還是動搖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