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她救了眾生卻救不了特定的那幾個人。

她看見,她原本的死法就是該在池塘中溺斃的,既然如此,她也本來不該不死。

縛情這個法器,原本是天道給盛梳穩定情緒的,她借著這個法器忘了前世下水救人反而溺水而死的事,她讓雁禾沉睡,讓臨淵永遠以那個時候的模樣活著,讓燕無爭和沈扶聞擁有無盡保護馬甲和本體的能力。可她還沒有真的釋懷過。

她沒有真的確認過,她真的解開這個心結了,這個世界真的適合她和馬甲待下去了,於是,河水溫暖又冰涼,衝刷著女修的衣裙,將她一層層卷入更加冰冷的水底,將縛情對於女修的束縛,對於其他人的束縛一夕之間盡數斬斷,於是洶湧的記憶幾乎像是擁擠的靈獸潮,瞬間襲入眾人的腦海,讓他們頭疼欲裂。

於是般若秘境大開的時候,盛梳才知道,這秘境之所以一直沒有出現,是因為它本不是一方小世界,它就藏在六界輪回之中,隻有天地震蕩時才有修士有幸窺見它真容。她看見,主神總算做了一件好事,那印鑒總算發揮了價值。

有真龍金鳳盤旋其上的印鑒蓋在了般若秘境之上。

應滄瀾睜開了眼。

應滄瀾出關的消息引來不知多少師兄師弟,提起那害得宗門遇到魔族襲擊的禍首,眾人仍是義憤填膺:“若不是師兄閉關,哪輪得到此等宵小作亂?”

“他做大師兄,我早已不服,如今便好了,師兄出關,這少宗主也該給真正德行配位之人。”

應滄瀾捂著額頭,聞言臉色便是一沉,心髒不自覺絞緊,劍修不想聽,默不作聲地合並雙指想禦劍,欲出發時卻側首:“敢問,他可還有遺骨?”

“師兄在說什麼?他如此作惡多端,自然是身死道消了,獨步峰上如今雲遮霧繞,大能隕落都不見得有殘魂留存......誒,師兄!”

應滄瀾直奔獨步峰而去,然而就如同在秘境中一般,無論他如何搜尋,無論搜魂陣一遍遍運轉,他都找不到片刻回響。靈台一片混沌的劍修在獨步峰上站立許久,仍是不肯放棄,法訣還沒念完,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如鬆似柏,清風朗月,自在隨意,叫人聞聲便想象出這是一個怎樣溫和霽月,又不失意氣的修士:“是有何恩怨沒了結嗎?”

應滄瀾僵硬回頭,瞥見熟悉麵容第一反應卻是瞳眸一黑,似乎是不敢確定,又像是近鄉情怯。

他低聲:“.......師兄?”

燕無爭踏雲靠近,他沒有穿著萬劍門弟子服飾,一襲白衣,眉眼少了幾分鋒芒畢露的銳氣,叫人隻覺他是什麼正道宗門的首席,可叫人托付信任,然而他衣著上亦無其他任何門派的標識,仿佛隻是散修一個:“見你似乎在此地久久徘徊,不願離去。”

他單手負手,劍在身後:“師兄?”他笑了一下,搖搖頭:“散修一個,談不上是道友的師兄,道友大略是......認錯了。”他好心:“獨步峰劍氣傷人,道友還是莫要在此久留。”

見到應滄瀾表情,他一頓:“萬劍門?”

應滄瀾喉間滾燙,不知該如何作答,往日經曆早已使他將燕無爭視作了師兄,反而凡事都想依靠對方,如今他否認,應滄瀾反而不知該如何應對,聞言本能地想回話,看見他視線才知他是說跟來的下方弟子:“弟子帶領,恐怕是來尋道友的。”

果然下方很快響起喊聲:“師兄!”

為首的程雲見到燕無爭,倏然變色,要靠近時生生止住腳步,盛梳轉著長笛,另一隻手烏龜殼放得好好的,見到燕無爭視線一停留,忽而將烏龜殼上下拋了拋,笑眯眯地:“今天算卦收益不錯,我們去山下酒樓喝酒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