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月卻說道:“就算是假扮客商,本宮照樣坐馬車,深居簡出,哪能體驗什麼民生百態,不過是虛虛打量一番罷了。”
“是啊,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的滋味,公主怕是不能體味到了。”
這話別人來說,李持月會覺得在陰陽怪氣,但從上官嶠口中說出,她知道上官嶠隻是想她了解那些辛苦,將來若真的有機會登位,能將百姓放在心上。
“你希望本宮體察百姓艱苦,本宮省得,皇後尚且有親蠶禮,阿兄在仲春也會下田親耕,不過那些都是花架子罷了,與真正耕種的艱辛相去甚遠。”
李持月是一個從出生起金銀就享之不盡,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公主,是最不知民間疾苦之人。
高貴者對底層的無知,常常是輕視又自傲的,但公主沒有。
上官嶠喜歡這個驕縱的公主,也是因為她自知出身幸運,雖不知農桑百業,卻從不輕視百姓苦痛,有一份通透在身。
可他不知道的是,從前的李持月目光也是一直盯皇位,她從來沒有想過怎麼治國,或是有何抱負,隻是覺得自己是皇帝嫡女,就有資格讓自己的尊貴更盛。
可重活一世,那些執念消散了許多,李持月更加在意身邊的四個人,著意拉攏人心,目光放在更多的人身上,才明白,人人都活得不輕鬆。
她環顧自身,恍然覺得一切都是身體裏的血換來的,若隻憑本事,她能握得住什麼呢?
莫娘子和聞泠沒有出身,自尋出路的堅毅她比不過,蘇賽陳汲的豁達和天賦她也沒有,閔徊為妹妹伸張正義的毅然更是教她汗顏。
人人皆有她比不得的地方,李持月若再因出身自傲,就實在可笑了。
她也真的認真思考,當一個皇帝,究竟要何處勝於臣子。
將母皇的一生細細想過,讓李持月漸漸尋摸出了答案。可上官嶠不知道她是重生的,所以便認為她天生如此。
李持月看了周圍的秋祝等人一眼,探身到上官嶠耳邊悄悄說:“本宮答應你,等到了洛都,本宮學著親自種一塊地,種出來的糧食,就讓人送去明都給你吃。”
聽公主說要種糧食給自己,上官嶠帶著笑意:“那臣就等著了,隻盼不要等到空空一封信,讓臣白送您一本《汜勝之書》才好。”
她臉一甩:“煩人,本宮種出來留著自己吃!”
“公主恕罪,臣到時在明都翹首以盼。”
閑敘結束之後,上官嶠就起身回了客廂。
廳中安靜了下來,李持月看著燭火回溯白日發生的事,她總覺得,眼前有一大團迷霧在等待揮散。
“公主可想好了讓誰假扮,留在芮城?”春信忽然問。
李持月回過神來,這倒還真未想。
春信見公主還沒有人選,主動請纓:“此事幹係重大,人選該是對公主平日言行舉止熟悉的人,眼下沒有人能信得過,秋祝姐姐要照顧公主,不然就讓奴婢來吧。”
李持月卻搖頭:“本宮不想將你獨自留在這兒。”
她離開,是會帶走暗衛的,
春信說道:“公主,你必須讓一個可靠的人,我被先帝選出來,就是為了幫您,而不是受您庇護的,放心吧,奴婢身手不差,刺客真來了,逃命也不成問題。”
解意說道:“對啊,公主,我們挑出來是為您解憂的,不是您的負擔。”
秋祝也是這個意思。
李持月知道春信確實是最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