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旌坐回位子,按了按額角,淡聲問:“王妃還未回來?”
“應該快了。”
此時顧宜寧正在山腳下的霽月城遊玩,對路旁的冰雕愛不釋手, 想伸手去摸,後麵的人立刻阻止,“王妃不可,殿下吩咐過,不能讓王妃受涼。”
顧宜寧隻好收回手,複而抱住懷中的手爐,“真是無趣。”
很快,一黑衣人縱馬而來,手中呈著一封書信,下馬行禮道:“王妃,這是從相府寄來的,請您過目。”
她站在路旁,打開信封上下掃了一遍,信是顧漢平寫的,問她顧霍兩家大婚,回不回京城參禮。
自然是不回去。
哥哥的婚事,讓她煩心極了。
顧宜寧將紙張折起來,走進旁邊的茶館,命人借了套筆墨紙硯,給父親寫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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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傳到京城的時候,顧漢平正在進宮的路上。
他站在石階上,眼皮跳了兩下,一步步走向烏雲籠罩之下巍峨的金鑾殿。
笑容可掬的內侍將他迎進殿內,“丞相,陛下等您許久了,快進來吧。”
顧漢平頷首,將官帽摘下來,放在了門口處的桌幾上,對著屏風後的人恭敬行禮,“不知今日陛下昭臣前來所為何事?”
病弱的皇帝穿了身明黃色的龍袍,襯得他臉色更加蒼白,他從棋盒中取出一枚白子,撐著桌子道:“這朝堂中,就數丞相棋藝最好,過來陪朕過個手癮。”
“臣遵命。”
一盤棋下完後,顧漢平估摸著,若真有什麼事的話,也該開口了。
果然,下一刻,對麵的人就沉思道:“昨日,林淑妃來了趟金鑾殿,朕看著,她比前幾年疲憊了不少。”
顧漢平應和著說,“林淑妃為教導四皇子,費了不少精力,也幸為林淑妃教導,這些年來四皇子性資敏慧,勤勉不怠,在政務上有諸多先見之解,讓臣等刮目相看。”
皇帝笑著咳了兩聲,“照丞相所說,太子竟是一無是處了?”
“臣惶恐,陛下的皇子豈有一無是處之說?太子殿下長居東宮,從不露麵,頗為神秘,天下人對他知之甚少,臣以為,殿下實乃貴而能儉,不驕不躁。”
顧漢平嘴角都是僵著的,不斷轉著心思,生怕被天子誤會自己偏向哪一方。
隻聽那身著龍袍的人冷嗤了一聲,言語間皆是不屑,“貴而能儉,不驕不躁?丞相還真是高看他,先不提那個沒出息的兒子,提提朕的後宮。”
“後宮發生了何事?”
皇帝將棋子落下,手肘拄著軟枕,即便是病著的,也顯露出一股帝王的威嚴,“朕想封林淑妃為皇貴妃,丞相以為如何?”
皇貴妃?
顧漢平眼珠轉了兩下,君王的心思永遠難猜。
隻要不是封後,陛下愛封什麼封什麼。
這是家事,不是天下事,跟他一個大臣說什麼。
顧漢平看著對麵笑眯眯的皇帝,突然間似乎領悟了什麼,臉色突變,認真道:“還望陛下三思,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
皇帝收起笑意,掌心震了下桌子,“朕意已決。丞相不必再說。”
顧漢平撩起衣擺,跪在地上,一臉堅毅,“淑妃娘娘本來就是四妃之一,若再加封皇貴妃,恐怕會讓其他娘娘心裏不舒服,德妃的父親……”
“你還真是不識好歹,”怠倦的皇帝猛地咳嗽了幾下,掃掉桌上的棋盤,怒火中燒,“朕罰你,去金鑾殿門前跪一下午,什麼時候想清楚了什麼時候再起身。”
顧漢平當真在大殿門口跪到了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