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逐漸發覺為何這些人還有耐心等待了:每張桌子下方都有抽屜,拉開,有圍棋、象棋、五子棋,不單如此,還細細分了漢族象棋、蒙古象棋,甚至還有從西洋傳來的跳棋!

若不是他向來喜愛西學,又與葡萄牙籍的傳教士穆景遠關係親近,尋常人家哪知道跳棋這西洋玩意兒,好幾桌子人都在特別稀罕地捯飭跳棋,興致勃勃得完全不覺得等待無聊。

除此之外,如果不想下棋,每桌旁邊還有木架子,掛著《京報》、各類典籍、詩集,要是不想看這些經濟政治的,也有雜書可看,都是任取。

每兩桌間都會有位小廝等著,看哪兒的客人茶涼了、杯空了,就立即加水,服務得極為周到,甚至不需要客人開口。

“哎……那誰。”胤禟別別扭扭地說,“看你好像來這兒吃了不少次了,你說說,青福酒樓好在哪啊,為什麼不去春盛。”

那人和胤祉已經看著棋局當雕塑半天了,聞言才回過神:“唉,這怎麼比呢?”

能張嘴就邀請陌生人幫忙參謀棋局,這位拚桌客也是個直性子的人,直言不諱道:“不管是招待、環境,還是菜肴、價格,都是青福酒樓占上風嘛!環境這個還真不好用言語表述,反正兄台您自己一進去,就能體會到了。菜肴也是物美價廉,品類繁多,什麼川菜、魯菜、粵菜、淮揚菜、浙菜、閩菜、湘菜、徽菜、東北菜、冀菜、豫菜、鄂菜、本幫菜、客家菜、贛菜、京菜、清真菜……”

胤禟最初還聽得眉頭緊皺,格外認真,越往後聽,神色就越不屑,嗤笑道:“你當你報菜名呢!怕不是青福酒樓請來的說象聲的吧?”

“哎,九弟!”胤祉眼睛不離棋盤,順手搗了胤禟一肘子,“怎麼說話呢,能布下這種棋局的奇才,你講什麼說象聲!”

“……”胤禟麵容都要扭曲了,三哥腦子不在的時候威脅力真可怕,痛擊我親弟啊!

胤禟足足緩了好一會,才捂著胸口痛苦地問:“那你講講,春盛差哪兒了!”

“你不提就算了,既然問,我真要跟你說說。”那拚桌客仿佛被激起了談興,甚至還義憤填膺的捋了捋袖子,“當初春盛酒樓剛開的時候,誰不想去看看新鮮。我當時也去了,半頓飯沒吃完,愣是被氣出來。”

“那小廝和掌櫃啊,比我們客人還像客人,各個傲得很!後來咱們有人總結了一下,也不都是這樣的,你進門的時候看看,哪些小廝穿得灰撲撲,特不起眼那種,你就專挑他們負責的廂房去!這些灰袍小廝,那服務態度是沒問題的,但要是倒黴,遇上那種穿得花裏胡哨,錦衣玉帶的,你就等著受氣吧!”

拚桌客一打開話匣子,就收不住了:“而且呢,以我的愚見,那些江南美景,南海風光,去的多了也就逐漸習慣了,終歸是假的。那菜的價位吧……和青福酒樓比,又高太多,可味道又差不了多少,種類也不如青福酒樓多。”

“你說說,同樣是吃頓飯,我花更多的錢,跑去春盛受氣,是為什麼?”

胤祉邊看棋,邊順口插刀:“一點沒錯,傻子才幹這種事。”

胤禟:“……”

看棋都堵不住你的嘴嗎?!

還有怎麼可能菜的味道差不多!說仆役、景觀他都認了,春盛酒樓的大廚可是他花了大價錢挖來的,青福酒樓的廚子能比得了嗎?還報那麼一串菜名,呸!扯淡呢!

說話間,小廝已經來提醒:“諸位客人,可以上桌了。三位不是同來的吧?一位單桌,兩位雙桌——”

“別別別,一桌就行了,我還想看看這棋呢。”胤祉眼睛死死定在棋盤上,仿佛那就是他的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