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腳步一頓,“證人?”

“殿下請,先前在豫城尚未來得及與殿下細聊,如今我父兄和豫城軍未到,倒是個說話的時機。”李渭聲音淡淡的,說罷,看了雲峰一眼,雲峰會意,走到永安公主的桌前站定。

京郊官驛雖比北地豫城奢華些,但眼下住進這京郊驛館的一群人都是錦衣玉食養大的,比起一貫的吃穿用度,自然是簡陋得多,不過三皇子雖已在這住了兩日,但這會看著倒是半分不滿都沒有。

“懷豫方才說,皇妹是證人?可是安平侯一案的?”三皇子皺眉道。

他與父皇不親厚,甚至因政見不同,私下裏對父皇的諸多國策皆有過腹誹,隻是無論是從前還是眼下,他還從未對同胞手足生過嫌隙。

永安公主的行事他其實也不大認可,隻是到底是占了妹妹的名分,三皇子自是不希望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什麼差頭來。

“我倒是想先問問殿下,可聽過‘一寸灰’?”李渭銳眼眯起,輕飄飄落在三皇子麵上,觀察他的反應和神情。

“一寸灰?”

“似是宮中特供的一種熏香?不過我確是沒用過。”

李渭收回目光,將手中瓷瓶放到三皇子身前的桌上,“沒用過嗎?我這裏倒是還有些,殿下可要一試?”

三皇子自然不會親自去試,想也知道這東西不是什麼好玩意,他拿過瓷瓶,拔了塞子拿到鼻間輕嗅。

甜膩的味道直直頂進心口,幾乎是一瞬間三皇子便知道這東西的作用。

“這是皇妹拿來胡鬧的?簡直荒唐。”三皇子皺眉說道。

“也不怪永安公主,畢竟是陛下的意思。”李渭淡聲道,

“什麼?”

“怎麼?殿下去豫城前,沒接到陛下的密旨嗎?”

“……”三皇子沉默片刻,並未否認,轉而問道,“父皇忌憚定遠侯府也非一日,想來懷豫應該也不是特意來與我說這個吧?”

“殿下明鑒,當年燕美人宮室內燃著地便是此香,安平侯誤入燕美人宮中,安平侯府逆案便是由此開端。”

“隻是這香,隻有宮中有 ,或者說,連身為皇子的您都難得到,當年之事內裏如何自不用我多言。”

燕美人便是沈薏環母親阿荔原來的封號,李渭顧及沈薏環,對細節並未深言,但話裏話外的意思,此時在場幾人卻都是心知肚明的。

“還有,這是當年經手誣陷安平侯造反的死囚口供,若說安平侯當年與燕美人一事,有欺君之實,這樁造反確是徹頭徹尾的栽贓。”

“殿下,顧懷安是臣至交,當年被牽連,施以極刑,斯人已逝,惟望殿下能還他清名。”

李渭將手中玉佩呈上,沈薏環看著玉佩,心情格外複雜。

這枚玉佩,不僅是李渭隨身多年的物件,更是他多年經營籌謀的心血,見此玉佩,李渭手下所有的人,都要聽命,甚至包括雲峰和青崖。

他用他全部的倚仗,換一個公道。

換他的摯友,她的兄長及滿門血親以忠名。

“將軍,侯爺和世子到了。”青崖低低的通報,打破了屋內的莫名安靜。

*

肅穆禁宮,火光四起。

血肉激戰已歇,大殿之內已是另一番光景。

金殿之內,盤龍柱上染著不知何人的鮮血,方家和五皇子大勢已去。

沈薏環看著龍座之上奄奄一息的老邁男人,他是大周的天子,是一國君王,此刻胸`前卻有個血洞,他雙眼失神地喘著氣。

當年永安公主的及笄宴,他不怒自威,滿座朝臣,竟隻有永安公主一人最為自若,如今他命不久矣,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倒不知這位大周的君主,臨死之前會不會有什麼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