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一身血汙走近皇帝,上一次麵聖尚是十幾年前,這一路上,青崖得李渭的授意,將這些年李渭查到的安平侯府一案的細節一一講述。
滿腔的悲憤這會卻也散了。
“陛下。”李宗雙膝跪倒,恭恭敬敬行禮請安。
眼下這般情形,便是沈薏環進大殿,也不曾請安了。
皇室的威嚴,在於國祚,在於民心,於朝堂之上,更要看為政者是否有容人之心,有無用人不疑的底氣。○思○兔○在○線○閱○讀○
眼前這位帝王已是半分體麵都沒有。
李宗卻仍行了大禮,這是戍邊武將回京述職的見禮。
“陛下,臣自領兵征戰,幾近三十餘年,半輩子都在疆場,一心隻為大周的疆土,為邊城百姓,半分私心皆無。”
“方家作亂,定遠侯府清君側,正君威,如今為著私心,隻想問您一句。”
“顧承,究竟是怎麼死的。”
饒是李宗字字錐心,皇帝卻已是難有什麼回應。
皇帝身旁是跟了他許多年的老太監,此時他走近三皇子,“殿下,請接旨吧。”
那是一封傳位詔書,是五皇子和方家費盡心機也沒能得到的。
若非是方泓及五皇子等人,想要一個正統的名頭,這皇帝決計活不到李渭等人進宮。
聽著熟悉的太監宣旨,皇帝失了神采的眼中重新聚焦,他盯著仍跪在階下的李宗,聲音嘶啞地緩緩說道:
“顧承,死了。”早就死透了,還追究這些做什麼?
“陛下,顧承確是死了,可自他入獄後,二十多年了,直到幾日之前,故人入夢,臣仍在斥罵他不忠不孝,無節無義。”
皇帝渾濁散亂的眼光掠過李宗,半晌,忽地將身前禦案推下台階,正砸在李宗肩脊,他怒道:“朕不知!”
“不知……”幾乎是用盡僅剩的全部勁力,皇帝無力支撐沉重的身軀,他低聲重複了聲,眼前一黑,昏迷倒下高台。
而這時,三皇子命人傳來的太醫一擁而上,先前都守在一旁,不敢輕易施救。
眼下這宮中情形,眼看著便要變天,這個檔口,皇帝多活一會,三皇子就不能順理成章登基,若是哪位不長眼的太醫,這會妙手回春,反而惹了這位新封太子的眼。
這會見人終於體力不支暈了,才撲將上去,有機靈的已經開始抹眼淚。
李宗沒能得到皇帝的答案,這會猶自跪著,李涇上前將人扶起低聲說著什麼。
沈薏環盯著一旁的方泓。
她走近他,方泓盯著她不說話,其實她有很多疑問,但便是她問,方泓也不會回答他。
“方大人,辛苦了。不過安平侯府昭雪在即,定遠侯府也不會如你所願。”
“倒是方大人,很快便要親者痛仇者快了。”
方老太師一生清名,盡毀於今次。
沈薏環不再理會方泓,與李渭一同出了大殿。
*
翌日,宮中喪鍾敲響,皇帝駕崩乃是大喪,一夜之間舉國同悲,三皇子登基繼位,典禮定在國喪後。
新帝繼位,複朝之後,連下幾道聖旨。
當日先帝一句“不知道”,如今成了舊案重審的契機,陛下以先帝遺願為由,著刑部和大理寺重審安平侯府逆案,命定遠侯府將現有人證物證一同送至大理寺。
旁的都好說,隻永安公主一人,既不能下獄,又不能將她放了,且原中書令嫡子,現下的禮部侍郎張儀,日日都來喝茶,比他們這些當值的官員都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