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懂事起,溫家就已經漸漸有起色了。她也是從小就有丫鬟用的。

母親和大嫂偶爾還會親自下廚,到了她這裏,便是學做菜,那雞鴨魚也是灶頭婆子都已經殺好了的。

溫蕙一生,第一次親手殺的,便是人。

皇族宗室,親王郡主。

“誰動璠璠,我就殺了誰。”溫蕙盯著霍決的眼睛。

“我知道,你那時候就想殺我了。”霍決看了她一會兒,道,“隻你忍下來了。”

當霍決告訴溫蕙他去殺陸璠的時候,溫蕙低下頭胸膛急劇起伏的那片刻,霍決察覺到了她的殺意。

但她終究是忍下來了。

可能因為霍決沒真的動手殺陸璠,可能因為她當時匕首收在了房裏,手無寸鐵,可能因為考慮到了單打獨鬥做不到一擊必殺,可能考慮到了殺了霍決之後念安可能會對她和陸璠發起的報複……

她考慮的事情太多了,最終她將一口殺氣憋在了胸膛裏,忍下來,繼續跟他過日子。

而小郡主,卻真的對陸璠動手了。

陸璠沒死,都是因為霍決為了討好溫蕙,安插了人手。純屬是幸運。

所以溫蕙殺了她。

霍決以自己的血祭爐為溫蕙打造那杆梅花亮銀槍的時候,曾希望溫蕙在他的保護之下,過快樂平安的日子,手上不用沾血。

但那其實是他對“月牙兒”的期望。

月牙兒不是一個成長成熟的大人,月牙兒是個半大的孩子,他想保護的是這個孩子的無知、天真和熱情。

可現在霍決看著剛殺了人的溫蕙。

她的臉上濺著點點血跡,她的眸子淩厲,她的唇緊抿成一線,帶著涼意。

她的身上有血氣和還沒散的殺氣。

美極了。

此時,告訴別人她是監察院霍決的妻子,決不會有人質疑。

他的妻子,美極了。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話你都不會信了。”他說,“沒關係。”

霍決沒管那匕首,他低下頭去吻了溫蕙。

她的唇上沾著血,微鹹微腥的味道滲入了兩個人的口腔裏

匕首太鋒利,在霍決的頸上劃出了一道細細的血線。

霍決捏住匕首,掰開溫蕙的手,把它從溫蕙的手裏取過來。

“你以後就一直帶著它,若我又對你的女兒做什麼的時候,”他把匕首插進了她腰間的鞘中,“你就可以殺了我。”

“這比我說的話管用,是吧。”

鋒利無匹的匕首,實在是,比霍決一百句承諾,更讓溫蕙覺得心安。

霍決掏出手帕,擦幹淨溫蕙臉上的血,又給她擦手。

“四哥,你不在家,我做了個夢。”溫蕙說,“我夢見,我憑著你的權勢,我的武功,把璠璠搶到身邊,從此可以跟她一起生活。”

“你回來了,剛才,我轉頭看見你,夢醒了。”

霍決給她擦著手,道:“你其實,把一念大師送到陸府就可以了。”

“是啊。”溫蕙道,“明明就這麼簡單。我可能是瘋了。”

霍決抬眼,將她的頭輕輕按在自己的肩頭。

“你一直都在做‘該做的事’。”他溫柔地道,“隻不過,終於做了一回‘想做的事’罷了。”

“這沒什麼,人都是這樣的。縱然知道什麼才是對的,可有些時候,就是控製不住了,就是受不了了。永遠做正確事情的人,都非常人,或者大概已經不是人了。”

溫蕙靠在霍決的肩頭哭泣。

她好想和女兒在一起不分開,真的好想。

可從她離開開封陸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不行了。

霍決抱著她,柔聲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