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字一字,緩聲說著。
蔣方遜被冬青死死壓著動彈不得,隻能發出不是人聲的嘶吼,翻著白眼,滿眼是血地看向容祈。
“生擒斷手,押入地牢。”
容祈回視著他的目光,冰冷無畏,煞氣十足。
“啟稟容同知。”從死牢回來的侍衛,臉色慘白,滿頭大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抖抖索索地說道,“死了。”
“什麼?”冬青大驚。
“鄒鈞鄒知州早已死去多日,屍體都腐爛了。”侍衛強忍著還停留在鼻尖的腐爛味,低聲解釋著。
“哈哈哈,他進地牢的第一天就畏罪自盡了,哈哈哈哈。”蔣方遜啞聲大笑著,“你輸了,你什麼都得不到。”
容祈手中劍鞘發出難忍的吱啞聲。
“馬上去鄒家。”他死死盯著蔣方遜,電光火石間,靈感一閃,突然開口說道。
話音剛落,隻聽到一聲巨響,東南方向的位置火光衝天。
“是鄒家的方向。”冬青臉色大變,“去救火。”
“來不及了,你親自把他和他家人看好。”容祈收回視線,目光落在抱著十位賬房先生身上,拱拱手,“有勞。”
“不敢。”十位齊刷刷回禮說著。
蔣家被安定軍包圍,冬青正有條不紊地收拾殘局,容祈不知不覺來到起火的鄒家。
鄒鈞因為是主戰派,多年來一直鬱鬱不得誌,是他親自調查出這個人,引誘著他,把他帶入臨安這個巨大的旋渦,最後又親自安排他來金州這個暗礁地。
——“男兒自以身許國,視死如歸,隻待來日錦繡河山,人間已無草芥,若是某不幸罹難,還請同知照撫某家人。”
兩年前的章柳台,鄒鈞的模樣還曆曆在目。
他今年也隻有三十五而已。
大火燒紅了他的眼睛,燒得周圍所有的動靜都被湮滅,他的耳朵裏隻有大火劈裏啪啦的聲音,他閉上眼,手指微顫。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而這僅僅是開始。
“著火了,你不能進去。”
“我娘在裏麵,你鬆手。”
“你不去,火,火啊。”
“娘,我娘……”
抽泣悲鳴的聲音在耳邊若隱若現。
容祈睜開眼,聽著耳邊傳來的那個隱約又突兀的聲音,周圍所有的繁雜聲都在此刻變得清晰起來,那個聲音便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耳朵。
其中一人的聲音甚至頗為耳熟。
他下意識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我娘,我娘在裏麵。”一個淒厲的哭聲在小巷內響起,“我已經沒有爹了,我,我不能……”
容祈心中一緊,抬眸看去,隻看到一個模樣眼熟的小姑娘坐在地上,正死死抱著一個渾身髒兮兮的七八歲小姑娘的腿,不讓她走。
“歲歲。”
他記住了那個小孩的名字。
第44章 終見
巷子口突然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小巷中的兩個小孩都嚇了一跳,皆是茫然惶恐地看著出現的那個高大人影。
寧歲歲仰著頭,大眼睛眨了好幾下才發現是熟人, 先是心中一鬆, 但又想起這人脾氣不好, 又有些害怕。
“你是壞人嗎?”歲歲擋在那個小姑娘麵前,糾結了好久,這才小心翼翼地反問著。
穿得像乞丐一樣的小女孩看著來人,強忍恐懼, 揪著歲歲的衣服, 把她往身後塞。
容祈看著兩個抱在一起發抖的小孩, 腳步一頓,走進小巷內,隻是還未靠近, 就聽到一陣嘎嘎的聲音。
角落中突然衝出一個白色影子。
隻見一隻大白鵝張著翅膀,伸著腦袋, 從黑暗中奔出, 站在歲歲麵前, 氣勢洶洶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