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竹別開眼,淡淡地說:“勞煩徐總先放開我,餓了。”

男人沒有多說什麼,很自覺地挽起衣袖進了廚房。

看著男人肩寬背闊的身影,卻套著一身跟他氣場十分不服的碎花圍裙,熟練地洗手作羹湯,陳竹緩緩坐在了沙發上,輕輕一笑。

徐蘭庭曾經說過,他是一隻無腳鳥,一生都無法停歇。

原來…陳竹想,無腳鳥停下來的模樣,是這樣的。

晚上吃過飯,徐蘭庭抱著陳竹擠在窄小的鐵架床上。

徐蘭庭的手搭在陳竹的腿上,輕輕按揉著陳竹的傷腿。

在陳竹養傷的期間,徐蘭庭不知道從哪兒學來一手按摩的本事,專業度簡直快趕上理療師。

本以為這個老狐狸要趁機卿卿我我,沒想到,男人意外認真地按揉著傷處,陳竹因為長期打石膏而變得僵硬的肌肉漸漸放鬆了下來。

男人的手掌溫暖極了,恰到好處的力度讓陳竹徹底地放鬆了下來。

陳竹深深吸了口氣,緩緩閉上眼。

“阿竹,”徐蘭庭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帶著點兒難以察覺的猶豫,“還疼麼?”

陳竹迷迷糊糊,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鼻音。

男人的手拂過陳竹曾經被凍傷留下的痕跡,啞聲問他,“寶貝,還疼麼?”

夜色中,陳竹終於睜開眼,他轉身跟徐蘭庭麵對麵躺著。

“疼啊。”陳竹眨眨眼 ,說。

徐蘭庭緊抿著唇,握在陳竹腳踝上的手緊了緊。

陳竹提起那段慘痛的往事,語氣卻平淡得像是在講睡前故事,“我剛到莫斯科的時候,沒想過那兒會那麼冷,鞋底板都能凍掉。但是我也沒錢買鞋,想著將就穿著,等發工資再做打算。”

“起先我還沒什麼感覺,後來回到宿舍才發現腳上全是凍出來的淤青。”陳竹輕輕一笑,“幸好沒把腳趾頭凍掉,不然就那點工資,真是虧大發了。”

徐蘭庭沒有出聲,隻是摟著陳竹的手微微一緊。

他靜靜地聽著陳竹,將那些年受過的苦一一說出。

“有一回不知道怎麼的,大半夜的特想吃糖葫蘆。”陳竹輕輕一笑,似乎覺得自己那時候幼稚無比。像個小孩兒似的。

陳竹輕輕說:“我就去市場裏買了一袋子草莓,放在雪夜裏凍了一夜——沒想到第二天冷得都下不了嘴。”他歎息一聲,“可惜了。”

“嗯。”徐蘭庭揉了揉陳竹的發,聲音沙啞,“還有呢?”

那些委屈,那些痛苦,在陳竹輕描淡寫的訴說中,卻像一幀幀真實的畫麵,一點點浮現在徐蘭庭眼前。

暴風雪之下被凍傷的腳踝,思鄉難眠的夜晚,艱難困苦的求學之路…

陳竹輕輕地說,徐蘭庭靜靜地聽。

“後來啊,我的債主就找上門來了。”陳竹說著,抿唇一笑,“是個老狐狸。”

徐蘭庭也輕輕一笑,窗外已經隱隱有了曦光,兩人竟是聊了一晚。

男人將陳竹圈入懷裏,吻了吻他的發頂,一時無言。

陳竹陷落在徐蘭庭的懷抱之中,深深地歎了口氣,似乎放下了什麼,又似乎重新拾起了什麼。

他問徐蘭庭:“徐蘭庭,心疼麼?”

男人的呼吸一窒,抱著他的手緊了緊,沉聲,“嗯。”

陳竹抬眼,望著徐蘭庭幽深的眉眼,“活該。”

徐蘭庭低頭,吻在他的眼皮、鼻尖、嘴唇,不同於以往的熱烈強勢,溫柔得如同夏風拂過,帶著難以言喻的追悔和心疼。

“是啊,我活該。”徐蘭庭說,“活該我得心疼你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