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清軍也就不需要降兵降將來幫助作戰。這些人留著也是禍患,幹脆殺了。
郜又不是什麼大街姓。這個投降也沒趕上好時候的“納王”郜永寬,多半就是郜德文她爹!
郜德文雙♪唇發白,問:“我丈夫呢?”
馬清臣急急忙忙跑過來,兩叢白蘿卜似的胡須在他下巴上亂跳。
“親愛的,這真是不幸的消息……你要相信,我們英國人在調停的時候,是堅持要保證投降之人安全的……是清軍背信棄義,我、我要去通知我的朋友和同僚,在報紙上譴責他們……我會讓管家繼續主持這個酒會,你可以先進去休息……”
說著,象征性親了一下郜德文的手背,急急忙忙就要走。
“慢著!”
林玉嬋橫一步,攔在了馬清臣麵前。
馬清臣低頭看看這不講禮數的中國姑娘,皺眉說:“請你離開。我家發生了不幸的事……”
“所以你更該陪著你的太太,陪她度過難關啊。”林玉嬋生怕他聽不懂,也不再照顧馬清臣的自尊心,直接飆英文,“這是你作為一個丈夫最應該做的。你結婚了,你的婚姻是神聖的。不管你的妻子是何種族,你現在最該做的是陪在她身邊。”
基督徒對於“神聖婚姻”很是看重。馬清臣腦子也亂,一時被這個小姑娘懟得無話。
但隨即而來的,是更深層的憤怒。一個中國女人,不知從哪學了流利的英文,就覺得跟他平起平坐,敢開口教訓?
馬清臣:“我……事已至此,無法挽回,我總得做點什麼,不是嗎?”
他說完,向她擠出一個“別來煩我”的客氣微笑。
林玉嬋心裏盤算得快。這一晚上的酒會讓她看出來,這不過是一樁各取所需的華夷聯姻。馬清臣娶了個中國姑娘,愛情的成分估計占比很小。他大概打著如意算盤,等郜德文的爹降清以後,做了朝廷大官,他就成了大官的女婿,方便他在大清朝飛黃騰達。
正經大清官員根本不屑於把女兒嫁給洋人。馬清臣另辟蹊徑,在郜德文身上下了注。
然後,洋人出麵調停,唆使郜德文的父親倒戈投降,勸說清軍給降將高官厚祿。
誰知清軍不按常理出牌。反手就把這三心二意的太平軍“納王”給殺了!
嶽父被殺,作為苦主的馬清臣,此刻有兩種可能的心態。
第一,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太太。害她父親喪命,自己也有責任。
第二,“做高官女婿”的夢想破滅。郜德文對於他,再無利用價值。
從馬清臣聽到噩耗,那一瞬間的表現來看,林玉嬋覺得他的心態傾向於後者。
餘光一看,維克多身邊圍了幾個帥哥美女,在朝自己擠眉弄眼,打著手勢,意思大概是讓她別跟酒會主人吵起來,過來享受生活。
林玉嬋朝維克多擺擺手,表示沒空。
盡管多認識點人,可能對自己的生意大有裨益。但郜德文這姑娘太倒黴了。林玉嬋沒法撇下她不管。
畢竟,這滿屋子洋人,不論男女,都無法和她真正共情,體會不到一個驟然失去親人、失去所有根基倚靠的中國女子,如何麵對那瞬間渺茫起來的前途。
就在十分鍾前,她還信心滿滿地要給洋人“立規矩”,要想辦法讓丈夫尊重自己。
而現在,尊重是更不可能了。看馬清臣的神色,恨不得立馬把這失敗的投資當包袱給甩了。
“你該陪著你的妻子。”林玉嬋毫不退讓,再一次給馬清臣上課,“不僅如此,我勸你給你的嶽父戴孝,具體規格和時限,隨便谘詢一個中國學者就行。在大清,體麵人最注重的就是禮和孝,選拔官員時這兩條標準比才幹能力更重要。你做到這兩點,人人都會尊敬你,就算是中國皇帝也會對你豎大拇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