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宮腰嫋嫋翠鬟鬆,夜堂深處逢(2 / 3)

再聊一會兒,我告辭出來。

十一月,中都的冬日越來越冷,下了兩場雪,天寒地凍,不過比上京的冬日好多了。

宮人送來幾套過冬的棉袍、裘衣、鬥篷和大氅,其他諸如熏籠、暖手爐、棉套等等過冬之物也源源不斷地送來。

瑤池殿竣工,徒單皇後征得完顏亮同意,於十一月二十一日在瑤池殿辦壽宴,與眾妃嬪同樂。

這日,我正在備禮,羽哥快步走進來,道:“才人,三個有可疑的宮娥,奴婢已經打發走了,不會出現在合歡殿了。”

我“嗯”了一聲,“底下的宮人,你和明哥留心點兒,多多注意。”

“奴婢曉得,對了,奴婢試探過護衛隊長也速。”

“如何?”

“奴婢暗示奴婢喜歡他,他不為所動;奴婢又說奴婢攢了一千兩銀子,倘若他願意等奴婢,日後奴婢出宮和他成親,那一千兩便是二人共有,他仍然不為所動。”羽哥的眼中閃現些許敬服,“他說,他與奴婢素日沒有交情,奴婢突然對他說這些,他覺得不可思議。他還說,他年紀不小,還未成親,雖然奴婢是個好姑娘,看得起他,但姻緣之事還是順其自然為好。”

我笑道:“這麼說來,他倒是個性情耿直的男子。”

羽哥繼續道:“過了一日,奴婢又去找也速,說才人丟了一個陛下賞賜的墨硯,價值連城,請他務必追查到墨硯的下落。奴婢還說,合歡殿的宮人、護衛,無論男女都要搜一遍。”

我“撲哧”一笑,“怪不得前日我覺得外麵喧嘩吵鬧,原來是你搞出這麼大動靜。”

“也速將合歡殿宮娥、內侍和護衛都搜了一遍,最後在明哥的房中找到了。”

“那明哥豈不是百口莫辯?”

“奴婢對也速說,奴婢隻是跟他開一個玩笑,誰讓他拒絕奴婢?”

“他被你氣死了吧。”

“是啊,他氣呼呼地瞪我一眼就走了,不過他並沒罵奴婢,隻說以後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羽哥笑得前俯後仰,笑夠了才斂容道,“才人,也速耿直穩重,盡忠職守,是可用之人。”

我頷首,“改日我親自會會他,察九呢?”

羽哥回道:“眼下察九沒有犯錯,找不到借口打發他。”

貪財忘義的人最容易被收買,絕不能留在合歡殿。

我凝眸道:“你找個人盯著他,一定要抓住他的把柄。”

這時,明哥笑著走進來,“才人,奴婢回來的時候親眼目睹一件事,說給才人聽。”

羽哥笑問:“什麼事讓你笑成這樣?”

“自然是好笑的事。”明哥繪聲繪色地說起來,“奴婢去取絲線,回來時經過落霞殿,遠遠地望見陛下乘輦而來,同輦的還有貴人。陛下看起來心情很好,貴人卻有點悶悶不樂,而貴妃正站在三樓朱闌前,也看見了陛下。”

“接著呢?”羽哥催促道。

“奴婢趕緊閃避在宮道邊,宮人抬著陛下的大輦經過落霞殿時,貴妃突然揚聲大叫。”明哥說著時還配以豐富生動的表情,好笑又吊人胃口。

“貴妃叫什麼?”羽哥問。

“貴妃叫了兩聲‘陛下’,陛下不應,當作沒聽見;接著貴妃大聲問:臣妾每日以淚洗麵,陛下為什麼不來看看臣妾?”明哥模仿得惟妙惟肖。

“陛下回答了嗎?”

“陛下還是佯裝沒聽見,隻顧著喂貴人吃點心。”

“然後呢?”

“貴妃接著問:臣妾一時糊塗做錯了事,陛下為什麼這麼狠心不來看臣妾?在陛下心中,有了新歡就沒有舊愛嗎?”

“陛下還是當作沒聽見?”

“是啊,貴妃氣瘋了,破口大罵,當著宮人的麵罵陛下。”

“貴妃也太膽大包天了,竟敢罵陛下,她罵陛下什麼?”

羽哥伸出手指,指向完顏亮似的,手舞足蹈道:“陛下,她是曹國王的妻,是陛下的長輩,陛下寵幸她,有違倫常,天地不容!陛下荒淫暴虐,必將成為大金國的汙點,遺臭萬年!你這個皇帝,弑君奪位,殘殺宗室,冷酷嗜血,殘暴無道,朝野上下早已怨聲載道,他們必將聯手推翻你這個暴君,將你身首異處,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聽了這番厲害、可怕的罵人之言,羽哥驚得目瞪口呆。

明哥接著道:“陛下麵色劇變,滿目怒火,不過宮人抬著大輦匆匆過去了。”

我冷冷一笑,唐括貴妃倒是性情中人,想罵就罵,毫無顧忌。皇權至高無上,依附帝王而生的後宮妃嬪,在既是帝王又是夫君的皇帝麵前,必須步步謹慎、言行恭謹,像她這般心直口快的妃子,怕是鳳毛麟角。

心中倒有點戚戚然,很多時候,我也控製不了自己的脾氣,當著完顏亮的麵破口大罵。

然而,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羽哥開心地笑,“貴妃行事衝動,這麼一罵,再也不可能得寵了。才人,貴妃不足為慮。”

唐括貴妃的確不足為慮,讓我不安的是她的妹妹,唐括修容。

徒單皇後生辰這日,陰霾的長空一掃陰沉,日頭鑽出厚厚的雲層,萬丈光芒將天空妝點得斑斕多彩,仿若在皇宮的碧瓦上撒下閃爍的金石。

日色如琉璃,寒風亦含情,瓊林苑的瑤池殿處處散發鮮亮的芒色,雖然比不上唐括貴妃生辰那日落霞殿的裝飾那般奢華,不過瑤池殿竣工不久,還未用過,一切都是新的、亮的。從碧瓦到飛簷,從桃紅帷幔到春意玉屏,從金玉擺設到案椅器具,皆是皇室上佳用物。

午膳後,宮人便在此準備酉時開始的壽宴。

酉時未至,大殿上已坐滿了妃嬪。一眼望過去,滿殿芳華,雲鬢花顏,華袖錦衣,令人眼花繚亂。自然,陛下將會駕臨瑤池殿為徒單皇後賀壽,那些無寵的、難見天顏的妃嬪便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將自己妝扮得令人眼前一亮,才有可能一朝複寵。

紅腮嬌顏笑,檀唇脂粉香,宮腰嫋嫋翠鬟鬆。

吉時至,徒單皇後在近身侍婢九娘的陪伴下,踏入大殿,在鳳案落座。

壽宴如此隆重,她的妝扮自然也要隆重,淡淡的脂粉讓她容光煥發,一襲皇後冠服襯得她端莊大方、雍容華貴,流露出幾分母儀天下的風範。

“今日是本宮的生辰,謝謝諸位妹妹來此為本宮賀壽。”她和藹地笑,“後宮和睦,陛下掌治朝政才無後顧之憂,得心應手,因此,還請諸位妹妹借這個壽宴握手言和,無論有什麼恩怨,都要以陛下、大局為重,和睦共處,同心協力侍奉陛下,為我大金國繁衍子嗣。”

“是,嬪妾謹遵教誨。”眾人齊聲應道。

“如此,就開始吧,諸位妹妹不必拘禮,就當是家宴,盡情吃喝。”徒單皇後笑容可掬。

“謝皇後。”眾人又道。

接下來,眾妃嬪攜賀禮上前賀壽,依品級為序獻上賀禮。

唐括貴妃被禁足,眼下以大姝妃最得寵,因此她並不將徒單皇後放在眼裏。她送的賀禮是一套玉飾,不功不過。蕭淑妃知道徒單皇後長日禮佛,便送了一樽玉觀音。耶律昭儀送了一份親手抄的佛經,唐括修容送的是宮中繡工最好的繡娘繡的三段錦,以牡丹為題,輔以雲紋,花紋富麗堂皇,色澤鮮豔耀目,可謂錦中極品。

完顏亮並沒有賞賜我什麼奇珍異寶,我想了三日,才想出一份別致的賀禮。

“嬪妾冷氏祝皇後身體康健,就如這三瓶花,春風粉桃,夏日紅荷,冬寒臘梅,花開富貴,青春永駐。”我屈身道。

“這三盆花……”徒單皇後看向三個宮人手中捧著的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