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果然是個窮書生,此刻該是欣喜若狂了吧?
破船尚有三千釘,宋家再落魄也非尋常世家可以比擬,搭上它,無疑是通天的階梯。
錢夫子卻是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樣,隻見他淡然一笑,“一而衰,再而竭,我科舉數次,皆不得其門而入,早已心灰意冷。”
“如今比起腐敗汙穢的官場,反倒是教這群孩子讀書明禮更令我有歡喜,如此便隻能辜負宋小姐的美意了!”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宋婉兒眼睛裏有些嘲弄意味,可他們分明不曾見過…
“先生不慕名利,真是令人心生敬佩!”
宋婉兒仍舊笑眯眯地道:“比起善堂,外麵的那些書院、學舍更缺先生這般有大才之輩,我回去便請父親修書一封舉薦於你,先生可切莫再推辭!”
反正死活也是不能再讓他留在善堂的,善堂她還有用處呢!
她看了眼李氏離去的方向,而後鄭重道:“李氏是個命苦之人,如今有先生照料也是她的福氣,先生便與她一起搬去城南住吧!”
宋婉兒認真道:“到時候我親自替你們操辦喜宴,必定讓你們熱熱鬧鬧地成婚!”
錢夫子一直無欲無求的臉終於變了顏色。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最擅長利用能利用的一切來達到目的,自然也包括出賣色相,可他也從未想過真的娶一個下堂婦啊!
“這…多謝宋小姐,隻是感情之事,我不喜勉強……”
“錢夫子何出此言?!”宋婉兒不讚同道:“李氏已與我說了,你們兩情相悅,你又何必再瞞著?”
“你不用有心理負擔,此事我自有成算,到時候必然幫你們辦的熱熱鬧鬧的!你便安心等著當新郎官吧!”
說完,宋婉兒喜氣洋洋地出了善堂。
坐上馬車,她才收斂了神情,掀開車簾看著還站在院子裏的‘錢夫子’冷冷一笑。
既然想玩,她就陪他好好玩玩兒,就看他玩不玩得起!
花蘿笑彎了眉道:“小姐,錢夫子一副踩著狗屎的表情真是太好玩兒了!不過,您為何非要讓他們成婚啊?若是錢夫子不願,李氏將來的日子隻怕不會好過。”
宋婉兒冷哼,“再不好過,也是她自己求來的,怨不得別人!”
她算是看透李氏了,那就是個沒腦子的。
本來以為她經曆生死,有幾分見地,卻沒想到一遇上心儀的男人就理智全無了。
“過兩日你去將小陽帶回來,那孩子可不能由著他們折騰。”
回到府中,看見她身上的血跡,秦嬤嬤和小翠皆臉色發白,“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無甚大事,些許小傷!”宋婉兒道:“近日府裏注意戒備,尤其是夜間,多派人巡視。”
她總覺得韓夫人不會善罷甘休,等看到那些屍體,隻怕更會怒發衝冠。
“是,小姐放心,奴婢會吩咐下去,日夜不停輪換值守的!”
秦嬤嬤嘴上應著,眼睛卻仍舊盯著她的傷,心疼道:“奴婢幫小姐清洗幹淨傷口,再重新上藥吧?萬一傷口不幹淨引發高熱,後果將不堪設想,小姐萬不可大意了!”
宋婉兒點點頭,“那便有勞嬤嬤了!”
換完衣裳,命人打來清水;宋婉兒坐在案桌前,一邊翻著賬本,一邊褪下衣袖讓秦嬤嬤清理傷口。
“嘶!”倒了藥酒的棉布擦過傷口,宋婉兒疼的倒吸一口涼氣,她咬牙忍耐,繼續翻動賬本。
而後發現有一間店鋪已經連續虧損好幾個月,她眉心打了個褶。
這是間老鋪子,盈收一直很穩定,照理說不太可能虧損才對…
她換了本賬冊,發現又有一間店鋪也虧了銀子,隻是數額沒有那麼大。
她又接連換了好幾本查看,發現都有幾處不起眼的銀錢支出。
若不是她因著那間鋪子的賬有些蹊蹺,較之平日裏仔細了些,隻怕也發現不了這些異常。
直到秦嬤嬤上完藥了,宋婉兒仍舊一臉凝重地翻著賬本。
秦嬤嬤覺得納悶,小姐什麼時候這般耐疼了?竟是從頭到尾都沒吭一聲。
“小姐,可是有什麼不對?”
“確實不對!”宋婉兒臉上帶著慍怒,“平日裏對他們太好了,如今竟有人光明正大地將手伸進我宋家的荷包了!”
“若隻是自己起了貪婪之心倒也罷了,若是敢吃裏扒外……”
宋婉兒眼神狠戾,“那就別怪我心狠了!”
那些大掌櫃可都是宋家用慣了的老人,宋家待他們素來寬厚從未苛責;可既然他們不把自己當人看,那她也就不必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