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 於翊山腳下舉行。

太殊宮內眾人, 提前一日便到了此處。

玄金色的馬車裏, 鋪著一層厚厚的毛毯。

四壁更是包了棉墊, 將冰冷的空氣與雜音一道,隔絕在了車外。

車廂內未燃熏香,卻有一股淡淡的苦香縈繞在鼻尖。

“……陛下,到了嗎?”文清辭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便發現,馬車已經停了下來,周圍一片寂靜,隻有落雪簌簌。

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輕輕地靠在謝不逢肩上睡著了。

謝不逢放下手中的奏章,將不小心從文清辭肩上滑落的狐裘拉了上來。

“到了,愛卿再休息片刻,”謝不逢將溫在暖爐上的薑湯端了起來,放到了文清辭手中,“外麵正在下雪,當心著涼。”

輕輕撩開車簾,文清辭看到——翊山一身黛青覆雪,如神祇屹立天邊。

半空有亂雲低舞,如水墨潑灑。

風雪之間,隱約可見一座矮丘。

矮丘上沒有樹木,棕褐的泥土裸露在外,看上去有些蕭索。

文清辭之前雖在封禪之時來過翊山,但彼時人多,處處都是華蓋,身為太醫不可隨便走動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周圍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存在。

“那是什麼?”文清辭忍不住問。

謝不逢的手指緩緩從他發間滑過:“是辰陵。”

“……原來這就是辰陵。”文清辭不由輕聲道。

廢帝登基起便大興土木,為自己建造陵寢。

沒想到二十幾年過去,陵墓還未建完,他便先死在了殷川大運河下。

謝不逢的視線,隨著他一起向窗外落去。

身著玄色大氅的年輕帝王一邊輕揉文清辭的脖頸,一邊微微蹙眉道:“立在這裏有些礙眼,不如填平。”

說完,就將視線移了回來,一眼也懶得多看。

沒想文清辭竟緩緩坐直了身,搖頭說:“辰陵修建不易,填平實在可惜,就放在這裏好了。”

這半年來,文清辭最重要的工作,並不是為太醫們講授《杏林解厄》,更不是籌備祭祀,而是調養身體。

他被謝不逢和宋君然兩人盯著,連雍都的城門,都沒有出過幾次。

文清辭像每一個現代人一樣,好奇古代皇家陵墓結構。

頓了幾秒,他忍不住對謝不逢說:“臣想過去看看,陛下可願一道?”

說話間,那雙漆黑的眼瞳忽然亮了起來。

看辰陵?

謝不逢不由蹙眉,生長於陵邑的他,對去看廢帝的陵墓沒有半點興趣。

但是文清辭要去,他怎麼可能不陪?

“自然。”

……

一盞茶功夫過後,謝不逢扶著文清辭走下了馬車。

大雪未停,天氣正冷。

除了大氅外,文清辭還穿著件狐裘。

領邊米白的長毛,將他的下巴遮住大半。

隻露一雙漆黑的眼瞳,與鮮紅的朱砂在外。

文清辭本隻是因好奇而來到此處,但等到了辰陵附近才發現——在自己之前,太後竟已早早到了這裏。

此時她正牽著謝孚尹站在此處。

除了明柳外,太後的身邊還有兩個人。

其中一個,竟是已經離宮的兆公公,另外一個女人,則稍顯陌生。

見到謝不逢和文清辭來,他們立刻俯身行禮。

看到那人微短的頭發後,文清辭方才認出,原來在太後身邊的那個女人,就是從前的雯昭媛——廢帝最小的四皇子的生母。

雯昭媛的娘家忠安侯府,受貴族叛亂之事牽扯,一夕之間大廈傾頹燕雀盡。

而她自己,也被蘭妃被送入皇寺,落發成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