垢麵的,學生們不知道他的全名,隻知道一個“白”字,平日裏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上完課就走,偶爾還會有學生看見他在街上賣藝貼補家用。
學生們隻以為這位白先生是宋先生收留的走投無路的朋友,完全沒有人把他與那天那個風度翩翩地走進學堂的風流公子聯係起來,更遑論聯想到北平最知名的銀行家的兒子——白嚴生了。
沒錯,白家的大興銀行是北平最重要的幾個銀行之一。
白家從白嚴生的爺爺起始就是生意人,一路走南闖北,最終定在了北平。
一開始白家就隻是個小商隊,後來趕上連年戰亂,白家非但沒有沒落,反而借著戰亂發了筆橫財,於是就成了“大興商行”。
等到白嚴生的父親白啟華這一代,白家更是日益昌盛,“大興商行”已經成了“大興銀行”,就連軍閥都要給白啟華幾分薄麵。
都說富不過三代,白家也沒能逃過這句老話。
他們風光了兩代,等到第三代,就出了白嚴生這麼一個不著調的獨苗苗。
這位白公子不願意學著經商就罷了,終日沉迷於音樂,偏偏白老爺和白夫人寵他寵得緊,要星星不給月亮的,竟就這麼任著他胡來。
在白嚴生留洋之前,北平隔三差五就要沸沸揚揚地傳一遭,那位白公子又花了多少大洋從法國海運回了什麼鋼琴,那位白公子的鋼琴家教的時薪又是幾何。
在這個時代,官商勾結是常有的事,表麵上,白家一家都和軍閥密不可分,給軍閥提供的銀子幾乎可以算是成車計數。
也就是白家生財有道,大災大難時經常開倉放糧,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讓百姓們對白家還算是尊敬,否則光是與軍閥勾結這一條,就足夠白家被全北平的百姓一口一個唾沫星子淹死了。
但是,沒有人知道,白啟華在暗地裏養了多少和宋山河類似的地下組織。
這些組織大都以“推翻軍閥,驅除韃虜”為目標,在暗中活動著,尋找著救國之方。
白啟華並不是什麼利益熏心的商人,相反,他很清醒。
錢賺得越多,他就越是清醒地意識到如果這個已經窮途末路的國家一旦傾塌,那麼他們所有人都不會有什麼好的結局。
這也是他任憑白嚴生胡鬧的原因——一個喜歡玩音樂的公子哥總比一個商業精英沒有存在感的多。
他單獨給白嚴生留了不少錢財,係數打成了小金豆或是金瓜子之類的小玩意藏在別處,為的就是如果有朝一日白家傾倒,至少可以保證遠在英國的白嚴生不會受到多少波及,讓獨居在法國的妻子至少還老有所依。
他把白嚴生和妻子的後路安排地明明白白,隻身留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國家,試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與不可逆轉的曆史車輪相抗。
白嚴生看似不著調,但活得比誰都通透,自家老頭子到底是什麼目的他再清楚不過。
這也是他回來的原因之一。
他才不需要被當成小孩保護,也不屑於去做懦弱的逃兵。
所以他找上了宋山河,這位經常和他的父親在書房密探的某個不知名地下組織的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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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放到這裏,就已經沒有什麼江醒的戲份了,剩下來基本就是圍繞著宋山河徐徐展開關於“振華會”的種種故事,宋驚眠對這種熱血的劇情不太感冒,看著看著又忍不住打起了嗬欠。
“吾國雖風雨飄搖……”
飾演宋山河的演員站在振華會簡易的台子上發表著慷慨激昂的演講,宋驚眠終於撐不住了,眼皮子開始打架。
他想摘下耳機去問問旁邊的幾人,江醒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但他已經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咖啡……根本不管用啊……
宋驚眠迷迷糊糊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