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遲被處邪朱聞頂在祭壇的圍欄上,處邪朱聞的彎刀已經從斜上方紮入了他的肩膀。
背後,祭壇下方,吞吐著灼熱駭浪的炎山之火,在沸騰的岩漿中肆意燃燒。
如此生死關頭,在處邪朱聞陰狠目光的逼視下,莫遲仍然分出神,向杜曇晝投去了焦灼如焚的一眼,又迅速轉變眼神,用充滿殺意的眼神怒視處邪朱聞。
處邪朱聞動作一滯。
從方才的那一眼裏,他似乎見到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烏石蘭。
在他的記憶中,烏石蘭總是恭順地立在身側,臣服地低垂雙目,極少與他對視。
就算看向別人,他的眼神也是平靜無波,冷淡到了顯得漠然的地步。
唯獨在他剛才望向杜曇晝的眼眸中,流露出就連處邪朱聞都能覺察到的愛意與眷戀。
那隻是轉瞬即逝的一個眼神,卻代表著那個從未在他麵前出現過的人。
——那個名叫莫遲的夜不收。
他來自遙遠的中原,擁有一位用情至深的愛人,那人不遠萬裏趕赴焉彌,甘願與他同生共死。
恍惚之際,從碎瓦頹垣掙紮而出的杜曇晝,向他射來了第二箭。
這一箭射穿了處邪朱聞的頭冠,金冠重重砸在地上,頂端鑲嵌的紅寶石碎了一地。
處邪朱聞一時失神,莫遲看準時機,往後猛地一抽手,刺入處邪朱聞體內的刀被他盡數拔出,血光飛濺而起,灑在祭壇的金玉圍欄上。
處邪朱聞吐血後退,莫遲騰身一躍離開圍欄,高舉長刀朝他砍下。
處邪朱聞抬刀抵抗,借著施加在刀身上的力量,兩人身形在頃刻間互換,處邪朱聞被莫遲逼著,背靠上祭壇邊緣。
“我不會死在這裏。”莫遲壓著他的刀,咬著牙說:“我會和杜曇晝一起離開,我們會回到大承過安穩的日子,而你,注定要被炎山大火吞噬!燒至灰飛煙滅!”
長刀從彎刀的刃身上擦過,莫遲緊握刀柄,高高舉起雙手,對準處邪朱聞的心髒刺去。
處邪朱聞挺身而起,攥緊彎刀,由下而上,直取莫遲咽喉而去。
這是處邪朱聞拚盡全力的最後一刀,即使神明現世,也躲不過這彎傾盡所有的刀鋒。
隔著四起的煙灰塵霧,杜曇晝在東倒西歪的碎石廊柱間喊出變了調的怒吼:“莫遲!!!”
哧——
刀刺入人體的聲音越過大殿崩塌的轟響傳入杜曇晝耳中,他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他連眼睛都不敢眨,驚懼焦灼的目光緊緊瞪視著前方。
莫遲的刀正中處邪朱聞的心髒,而原本應該割開他喉管的彎刀,卻在最後一刻偏了方向。
處邪朱聞的刀法就像他的箭術一樣高超,就連莫遲也要使盡渾身解數,才能在重傷之下勉強與他打成平手。
被這樣的人握在手中的彎刀,擦著莫遲的耳垂而過,使出畢生全力的一擊,隻割斷了他的一縷頭發。
嘡啷——
處邪朱聞彎刀脫手,他握住莫遲的手腕,一寸寸把他的刀退了出去。
在莫遲愕然的目光中,處邪朱聞抬起手,用染血的指背輕輕蹭過他的側臉。
隨後,他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越過了祭壇邊緣,往下墜去。
視線與莫遲交錯之際,他把一樣東西扔給了莫遲。
莫遲不自覺地一接,才發現是自己的煙管,這枝由周回的蘆管筆做的煙管,最終被處邪朱聞還給了他。
最後,這個殘忍暴虐、酷戾不仁的攝政王,墜向了王陵深處那片亙古不滅的岩漿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