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將兒子困在這裏,使他隻能被眾人圍攻,逃不出去。
薛行止貼在夫人耳邊,用讓人聽不甚懂的地方話,在她耳邊向她解釋兩人的處境,向她解釋他們對孩子的掛念,反成了別人斬向他的刀。
他們期盼了他那麼久,祈願他能回來,不是為了將他推入絕路的。
魏汀蘭聽懂了,摸索著抓住他的手,撫摸他指間的戒指。薛行止明白她的意思,輕歎道:“好。”
薛行止一輩子行商,五湖四海走了個遍,沒少遇上些劫匪盜賊,也經曆過不少商場鬥爭,自是有一些防身的手段。隻是沒想到有一天,這些手段會用在自己身上。
他抬手輕撫魏汀蘭頸項,在她耳邊低聲為她描述薛沉景如今的樣子。
“他啊,和離家的時候其實沒什麼大的變化,就是長高了點,你知道我的身量,他比我還高出大半個頭,頭發長到了腰間,用紅繩係著。眼睛和你一模一樣,臉型也像你,鼻子和嘴巴像我……”
見他們不再反抗,雲竹和雲肅暗自鬆了口氣,隻是按著他們哀泣的樣子,還是有幾分於心不忍。
可是誅魔,總得有犧牲。成功誅魔之後,仙門會送他們回去好生將養。
魏汀蘭在薛行止的喃喃話語下,安靜地靠在他懷裏,張著眼,眼瞳灰敗。她的眼睛的確很脆弱,據說是孩子離家後,終日以淚洗麵,生生將這一雙眼哭瞎的。
此刻那雙眼中淌出的淚竟摻了絲絲縷縷的血。
不論雲家的兩個修士再如何解釋,外麵那人並不是他們的兒子,這兩人已全然聽不進去,薛氏夫婦已經將他們當做比魔還可恨的存在,連碰也不許他們碰。
兩名修士沒有辦法,喂不進靈丹,隻得將丹藥碾碎,以靈力環繞在他們身周,將靈丹的藥效逼入二人體內,嚐試緩解他們身體上的痛苦。
可他們很快發現了不對勁,即便是靈丹,也挽留不住二人快速流逝的生命力。
雲肅急忙蹲下`身,隔空放出一縷神識去探他們的身體,在兩人頸間發現了一個針尖大小的血點,毒素在他們身體內擴散,這種提升氣血的靈丹,反催化了毒素加快作用。
雲肅和雲竹霎時慌了,急忙翻找儲物袋,想找出解毒的丹丸,卻是已來不及。眼前兩個凡人的身體已經飛快地衰敗下去,七竅都湧出烏血,委頓地靠在一起。
轟——
外麵忽然爆出一聲巨響,囚困住薛沉景緩緩合攏的蓮花瓣忽然炸開,碎成無數細小碎片,飛射向四麵八方。
蓮夫人被一枚碎片貫穿眉心,元神遭受重創,身影一晃,從原地消失。
逍遙門獨峰之上,盤膝而坐的女子吐出一口鮮血,懷中蓮花片片凋零。
這是她的本命法器,法器在則人在,法器毀則人毀。
蓮夫人那繁複宮裝包裹下的身軀也如凋零的蓮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衰老,披散在身後的青絲一寸寸雪白。
她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蔓延出皺紋的手掌。怎麼可能,薛沉景怎麼可能傷到她,即便他已轉世,可未經輪回,血契的力量依然可以約束到他才對。
若他能傷到自己,那薛氏夫婦也有危險,那座念境困不住他。
蓮夫人抬起枯朽的手臂,並指點往眉心,還想以元神再次入境。可她元神重創,周身不斷流逝的靈力也不足以支撐她再元神出竅。
修士淩然於凡物之上的法身衰退,將她從雲端重新拽入凡塵,她的視線開始模糊,聽覺開始倒退,呼吸也開始渾濁,蓮夫人已經很多年沒體會過身為凡人的滋味,這一刻竟叫她滿心惶恐。
好似,連思維都隨著身入凡塵而鈍化了。她再也顧不上魔頭亂世,千年來的仇恨和不甘都隨著記憶的流逝而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