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到處都是先前她見過的那種漆黑色澤。
——是魔氣。
仿若一整條河的墨水都被傾倒進了荀家,這次的黑色濃鬱到金光都有些穿不透。
好在金光雖淡,卻氣場十足,任憑那活物般的黑色如何橫衝直撞,都始終衝不開金光的阻擋,被死死攔在那株文殊蘭之外,再無法前進哪怕一寸。
“有金蓮在,魔氣近不了我的身,”玉晚見此同無沉道,“你把掛珠收回去。”
無沉搖頭:“以防萬一。”
說著,單手結印成蓮花狀,向金光屈指一彈。
霎時金光中多出一抹顏色更為深重的印記,形如卍字標幟,正為卍字訣。
不怪玉晚自來了西天後,她自己沒修什麼術法,也沒怎麼看別人修,眼下卻立刻就認出這是卍字訣,實乃卍字訣為一千多年前道真師兄的師父所創術法,起初僅無量寺裏指定的幾人能修,後來才慢慢傳開。
奈何卍字訣的修習門檻實在太高,時至今日修成這術法的人還是很少,不超過十指之數,無沉恰為其中之一。
此刻,卍字訣一出,淡若薄霧的金光立時如有神助,光芒大盛,不僅一鼓作氣將那些黑色盡數逼出花園,更直往黑色的來路逼去。
而來路不出所料,正為荀家佛堂。
另一邊,佛堂。
正是月上中天的時刻,四下裏一派寂靜。
佛堂前,寂歸獨身靜坐,淨瓶模樣的法器在陣法中心靜靜散發著靈光。
忽然——
“呼。”
是風動。
寂歸睜開眼。
入目所見仍和前半夜的布置一樣,似乎沒有什麼變化,然寂歸眸光微凝,看向陣眼處的法器。
——本該直立著的淨瓶,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
陣法被毀。
像是早料到會這樣,寂歸麵容平靜,並無任何情緒。他隻站起身,隔空一攝,淨瓶便到了他手中,他掌心自瓶口輕輕一拂,再向前一揮,登時除靈石外空無一物的地麵上,赫然多出一道清晰的水跡。
不僅僅是水。
細看還有少許尚未消融的冰霜。
看起來還沒走遠,寂歸沿著這痕跡追過去。
以寂歸的境界,僅一步,他便踏出陣法範圍,到了水跡盡頭。
環顧四周,他正站在一條通往水上亭榭的沿湖小徑上。
小徑本就已經足夠窄,又遠離湖水那側的草木並未修剪,生長得十分茂盛,留出的道路僅能容納兩人並肩通過,寂歸便看到前方不遠的轉角處,他徒弟沒跟無沉同行,而是捧著金蓮跟在無沉身後,無沉走一步,她走一步,無沉停她就停,堪稱形影不離。
寂歸稍稍放下心來。
無沉果然能保護好她。
“師父。”
這時,玉晚也望見寂歸。
她沒敢出聲,隻遠遠衝寂歸比了口型,又舉了舉金蓮,表明她和無沉是根據金光的指引才從客房追到這裏。
這裏恰巧位於佛堂和客房之間。
按理說,那股魔氣先破壞掉佛堂的陣法,然後在前往荀家其餘地方時遭到金蓮阻攔,加上無沉的卍字訣為妖魔天敵,魔氣遂原路折返,卻正趕上寂歸也追過來,魔氣便臨時停住,藏進了水榭。
——應該是這樣沒錯。
但等玉晚無沉與寂歸彙合,三人進到水榭裏,就見哪有什麼魔氣,有的隻是一個人。
這人赫然竟是荀蜚。
他從頭到腳皆清清爽爽,渾身衣物並無半點水跡,更無任何冰霜殘留。
許是從荀蜚身上感知不到魔氣,金蓮自發收起,卍字訣也跟著淡去。
由於對魔氣了解並不深刻,玉晚不太明白為什麼前後腳地追來,魔氣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仔細看了看寂歸和無沉的神情,見他二人似乎都在思索,她正待詢問荀蜚為何會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一直關注著佛堂動靜的荀夫人終於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