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氣。他將遮在懷裏的袖子挪開,掌心裏正蜷著一隻奄奄一息的小貓。
“一隻狸奴,哪來的?”
謝及音驚訝,下意識探身去瞧,那小貓崽子亦是渾身濕透,身上的毛黏成了刺蝟。大概是室內的溫暖喚醒了它,它顫顫睜開眼睛,朝謝及音叫喚了一聲。
裴望初見她喜歡,說道:“母貓在假山裏生了一窩貓崽子,假山被雷劈塌了,隻有這隻還活著。又恰巧是白色的,若得您喜歡,就留下吧。”
“為何白色的我就要喜歡?”謝及音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小貓的臉,結果被那小貓順勢賴上靠住,弄得她不敢動彈。
隔遠一點看,就像是她與裴望初正手指相勾纏。
裴望初輕輕一笑,“我倒是覺得白色最惹人喜歡,殿下不喜歡嗎?”
他說這話時刻意壓低了聲音,雨洗過的長睫如鴉羽,遮掩著似有柔情的目光。
謝及音緩緩避開,未予回應,看著小貓崽子道:“它這麼沒精神,我未必能養得活。”
裴望初道:“活下來是它的造化,活不了是它的命,殿下不必自責。”
識玉端了熱水和帕子放在八仙桌上,裴望初折起袖子,試了試水溫,小心翼翼將小貓崽子放進水盆裏,撩起溫水給它洗澡。
凍得奄奄一息的貓崽子一浸到溫水裏就開始掙紮,伸出粉白色的爪子撓裴望初的手。裴望初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頭,將動作放得更加輕柔。
謝及音端著一盞花茶從旁看著,一時竟入了迷。
洗幹淨的貓崽子被包進柔軟幹燥的帕子裏,裴望初給它擦了擦身上的水,然後遞給謝及音。
謝及音十分小心地將它放在腿上,那小貓睜開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睛,好奇地在謝及音身上嗅來嗅去,小聲哀叫。
一隻剛失去了母親的小貓。謝及音心中一軟,輕輕歎了口氣。
裴望初一直在垂眼觀察著她的神情,見她又橫生愁緒,說道:“殿下給它取個名字吧。”
謝及音想了想,“叫阿狸。”
幼時在汝陽時,她也曾養過一隻貓,就叫阿狸,可惜那貓性子野,後來跑丟了。
思及此,謝及音微微蹙眉,問裴望初:“要將它關起來嗎?若是以後跑丟了怎麼辦?”
裴望初道:“不會跑的。它眼下已無家可歸,隻有殿下愛護它,除了跟在您身邊,它還能跑去哪裏呢?”
謝及音撫在小貓身上的手微微一頓,輕聲一笑,“裴七郎,話裏有話啊。”
“被殿下聽出來了,”裴望初笑了笑,“就是您理解的意思。”
“這又是何必呢?”謝及音將阿狸交給識玉去喂些羊奶,在水盆中淨過手,又端起茶盞,慢悠悠對裴望初道:“本宮既留你在府中,自會盡力庇佑你,無須你這般變著法子獻殷勤。我知道裴七郎並非真的安於逢迎,樂於苟且,你有你的傲骨,不必再來本宮麵前表衷心。”
裴望初道:“我的骨頭沒有殿下的嘴硬,三番五次,竟真一句實話都磨不出來。”
謝及音掀起眼皮瞧他,“你這話什麼意思?”
“今天下午佑寧公主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裴望初目光沉靜地與她對視,“是因為河東郡出了反民,謝黼想想殺我立威,您為了保下我,才在宴會上逼我作宮體詩、給我賜姓,覺得折了我的名聲,就能乞求謝黼留我一命,是嗎?”
謝及音臉色微白,反駁道:“你未免太自視過重,本宮為何要費這麼大的周折保你,本宮還沒有蠢到為了一副皮相去惹怒父皇。”
“這不是蠢,殿下,”裴望初定定望著她,溫聲道,“這是我從未奢求過的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