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床上那人的手指輕輕一縮。
第二天平明時分,來自大魏西部邊境的斥候攜戰訊踏醒洛陽城的黎明。
太成帝昨夜服丹後與嬪妃雙修至深夜,卯時未起,命張朝恩宣布停朝一日,又宣宗陵天師進來侍香,餳眼躺在床上聽他論帝王修仙之道。
宗陵天師說君主是人間天子,“……您德厚流光,身兼天道,與仙人之間的距離要近於常人。凡俗螻蟻想要修成神仙,需要數百年的大機緣,而您已為帝王,隻需常服金丹,縱不化神,亦能求得彭祖之壽數。”
太成帝正聽得入迷,司馬王鉉、虎賁校尉衛時通攜西境急奏前來宣室殿,張朝恩進去通稟,旋即又被太成帝罵了出去。
衛時通是太成帝的駕側之人,一切好說,不好打發的是這位大司馬。眼見著王鉉麵露不忿,張朝恩笑眯眯道:“陛下信任司馬大人的本事,說朝中但有冗務,先聽您處置,待陛下修得道成,再來過問凡塵事也不遲。王大人,陛下視您如肱骨呐!”
王鉉心中冷哼,什麼肱骨,不過是勤政時相疑,怠政時相倚罷了。
他麵上不顯,朝張朝恩一拱手,“若陛下有令,還請中常侍早些相告。”
王鉉離了洛陽宮,馬車停在崔家後門,崔元振親自相迎,叫人備下酒菜,在小書房中議事。
王鉉食不甘味,數次擱下食箸,歎氣道:“那馬璒是靈帝舊臣,世為西州牧,今上登基後,因其拒不歸順,屢次欲征討西州,可惜被河東郡的叛亂絆住了腳,怕再生戰事,會鬧得內朝不寧。今上本欲休養生息,而後論戰,誰料那馬璒反的更快,竟敢自立為西涼王,與羯、氐勾結,欲犯我大魏。”
崔元振問道:“難怪伯鈞兄一早入宮,原來是為了此事。是戰是和,陛下怎麼說?”
王鉉搖頭道:“陛下正召宗陵天師在內,說不理冗務。”
崔元振心下了然,“您是大魏司馬,掌數萬精兵,陛下既不理事,隻能交由您決斷,這也是好事。”
“倒未見得好在哪裏,”王鉉道,“咱們陛下生性多疑,他今朝不理事,不代表明日不理事。若我發兵出戰,他要疑我擅權,若我置之不理,丟了城池,他要怪我不力。且說不準,此事是他故意撂給我,好治我個兩難。”
崔元振也搖頭歎息,“想當年,我輩情同手足,共伐無道之主,好不意氣風發,今朝一主二臣,反倒處處掣肘,動輒得咎,好沒意思。”
也不知王鉉有沒有聽出他的畫外音,苦笑了一下,“還說當年做什麼,不如借酒澆愁。”
王鉉將西州馬璒造反一事詳告崔元振,崔元振試探王鉉對太成帝的態度,又勸解了他許多話,直到午後才放、送他離開。
王鉉走後,崔元振兀自在書房中思忖半晌,鋪開紙墨寫了封信,交崔夫人送去嘉寧公主府,親自遞到崔縉手裏。
轎子落在公主府門口,沒有將人擋回去的道理,謝及音戴著帷帽起身相迎,無奈地告訴崔夫人道:“駙馬他不慎落水,因怕二老擔心,所以未曾相告,隻靜臥休養。夫人有要轉交的書信,交予本宮即可。”
一聽此言,崔夫人著了慌,偏鬧著要去見崔縉。識玉站在門外朝謝及音輕輕搖頭,表示崔縉尚未蘇醒,謝及音心中稍定,陪崔夫人往棲雲院去瞧瞧。
謝及音叮囑她道:“大夫說要平心靜養,待會見了駙馬,還請夫人不要喧嚷。”
棲雲院中,藥童在堂間熬藥,崔夫人焦急地進了內室,見到躺在床上麵色蒼白的崔縉,情不自禁地掩麵痛哭起來。謝及音無言站在一旁,陪她作出幾分傷心情狀,正此時,忽聽床上傳來一聲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