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郡王求見的是當今太後,卻不是弘遠帝。
太後對惠郡王這個侄子的觀感,向來很好,見牌子遞上來,便宣見了。
卻不料,這一見,就當真捅出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當談嬤嬤和金寶公公,將從平陽郡主房中,收到的兩個身上紮著鐵釘的人偶,放在太後麵前,並押解了平陽郡主,並十多個被平陽郡主折磨的,完全看不出來本來樣子的丫頭進宮的時候,平陽郡主一直在太後麵前營造出的,“深情”和“溫婉可人”的形象,完全坍塌!
巫蠱之術啊……
太後娘娘看見麵上紮在兩個小人兒身上的,泛著活活白光的鐵釘,隻覺得背後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她知道平陽這丫頭性子執拗,占有欲強,卻也一直都道,那丫頭心善,平日裏見著在宮中受欺負的宮娥和小太監,也會幫忙解圍。
然而,她卻從來不知道,她因為一個男人,竟然對人家原本的未婚妻,下這樣的毒手。
這也就罷了!
可無論康郡王的性子如何狠辣,如何血腥,他終究也是她的親生父親,是給了她生命生父啊!
就因為她那侄子沒有人性,之前將她好生折磨了一番,她竟然就要弑父?!!
她今天因為一點怨憤不滿,就敢弑父,那是不是到了明天,因為她的偏心和不再另眼相看她,就能下毒毒死她?
當真是……
作孽啊!
昏死過去的太後娘娘,在被眾人救醒後,又看到了十多個被折磨的,完全看不出原來模樣的丫頭,更是氣的眼前一陣陣發黑。
如此,深覺被蒙蔽的太後娘娘,雖然不可能將昨日才放出去的,賜婚的聖旨收回,卻也著實鬧了平陽郡主這個孫女,對她把她們都當成了傻子愚弄,心中氣惡非常,存了心要給她那好孫女一個回禮!
這樣一番往來計較之下,才有了太後將婚期提前的事情。
然而,在七日內完婚,這對於其餘貴女們來說,或許會是一件丟人的事情,對於平陽郡主來說,她當真是求之不得。
就像是夢魘了一般,現在所有人,所有事,對於平陽郡主來說,都是虛的。
隻有穆長堯,隻有她的愛人,才是真真切切的。
太後娘娘出了一口惡氣,一邊又宣了五名太醫,讓他們立馬去康郡王府,給康郡王診脈,一邊也嚴令平陽郡主,老實交代她這些巫蠱的手段,是從哪裏學來的。
平陽郡主先時反應過來,還扯著嗓子喊了好一會兒冤,什麼“祖母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孫女怎麼會這樣心狠手辣?”一會兒又說,“祖母,確實是有人故意陷害孫女的啊,玲瓏妹妹之後要和孫女公侍一夫,我們昨天晚上還說好了,要做親姐妹的,孫女怎麼會施了巫蠱之術害她?”
太後娘娘對平陽郡主的死不悔改,氣的額頭上的太陽穴砰砰直跳,不免就一拍桌子道:“那這上麵為何是你的筆記。平陽,都到了這時候,竟還死不認賬,你當真是,當真是,最毒婦人心!”
這一句評語可真夠誅心的了。
平陽郡主聽了最後一句話後,神情怔愣片刻,隨後卻是更瘋狂了。
她一下子掙脫了,嬤嬤們的束縛,就要往太後跟前跑,不想,卻又被反應過來的嬤嬤們,一個凳子扔過去,便“啪”一下,恰好摔在距離太後娘娘三步遠處。
平陽郡主委屈的抬頭,口中喊著,“祖母……”
然而,此刻她麵上的白紗,早在掙紮中脫落了,現在那張爬滿了黑褐色蜈蚣模樣的傷疤臉,全部暴露在眾人麵前。
雖然,她眸中的神情很冤枉,但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清她麵容的太後娘娘,卻覺得,此刻的平陽郡主,麵色猙獰的,宛若要將她掐死的戾鬼一樣。
不由就失態的驚叫出聲,“你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太後娘娘大驚失色,平陽郡主驚慌之下,卻也隻能以比太後娘娘更高的聲音嘶叫著,惶恐的為自己辯解,“祖母,您信我,我沒有害父親,我沒有施行巫蠱之術害父親啊,祖母,您信我……”
平陽郡主確實沒有製作第二個人偶,她隻製了一個,便是寫了池玲瓏的生辰八字那個。
至於她的親生父親康郡王的人偶,那確實不是她做的。
她是恨不能那畜牲去死是不假,可是,如此輕易的就讓他昏迷一個月,而後在無知無覺中,全身潰爛而亡,確實太便宜他了。
那老畜生把他們這些兒女,當成了奴隸作踐,她豈能讓他輕輕鬆鬆就死了?
嗬,她才不會讓他那麼輕易就解脫了呢。
不管是之前他對她的折磨,還是因為上一次她在太後跟前告了狀後,經由太後隱晦的批評,她那父親表麵上恭敬的懺悔,等她養好傷,回了王府後,卻又變本加厲的,用燒紅的烙鐵往她身上烙。
她都不會讓他好死!
更何況,她就要和穆長堯成親了呢,怎麼可能讓她那父,親趕著這個時候去死?
若是這樣,她還要守孝三年。
所以,還是等她嫁過去安國公府後,他才毒發身亡吧!!
平陽郡主好一番辯解,她沒有對生父施行巫蠱之術,然而,誰讓她一開始辯解說,她是沒有對池玲瓏施行巫蠱之術呢?
若是她是否對康郡王施行巫蠱之術這件事,眾人還心存疑問。
可之餘池玲瓏,卻是所有人都斬釘截鐵的相信,池玲瓏身上的巫蠱之術,就是她下的。
除了她,沒有人,會這麼很不能池玲瓏馬上去死!
若她之前認了暗害池玲瓏之事,確實是她所為,說不定,到了後邊她反駁說,她沒有在親生父親身上施行巫蠱之術,還有人相信。
可是,她卻是在,先反駁過對池玲瓏施行巫蠱之術後,又強調說,沒有對她父親施行巫蠱之術的。
所以,這個“滿口謊話”的姑娘啊,就像是“狼來了”的故事中所描寫的那個少年一樣,現在是沒有一個人會相信,一個連信譽都沒有了的人的。
僅隻是一個順序錯了,便滿盤皆輸。
被太後打擊的平陽郡主,心如死灰。
在屢次掙紮無果後,便也破罐子破摔一樣,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她倒是老老實實說了,是從一個老和尚那裏學的巫蠱之術,至於那和尚現今在何地,平陽郡主直接一擺手,她不知道。
而至於她下的巫蠱之術,是否有解,平陽郡主卻隻冷笑的說,她“隻會下,不會解”。
一時間,聽了平陽郡主此言的江氏,幾乎一個衝動之下,就要撲到平陽郡主身上,去扇她兩個耳光,將她的臉給撕爛了。
然而,這也隻是想想罷了。
實際上,江氏卻是直接哭著,跪倒在太後娘娘麵前。
她口口聲聲哭著,“我可憐的侄女啊,是嬸娘對不起你”“母親,兒媳沒有將您的孫女照顧好,大嫂,弟媳回去就給您謝罪”“大伯,是弟媳無用,讓您的女兒受苦了……”
江氏哭老太太,哭周氏,哭池仲遠,興許前兩,人太後娘娘還完全看不在眼裏,可是,最後一個池仲遠,可當真讓太後娘娘頭疼了。
這次不用聽外邊的流言蜚語,太後娘娘也知道,她們皇家啊,這次確實是欺人太甚了。
太後臉上難得的出現愧疚之色。
而江氏,雖然為池玲瓏這個侄女心痛不已,在看到太後娘娘麵上的神情後,卻也不由抓緊時機又道:“太後娘娘,事已至此,民婦也無話可說。可民婦那侄女,侄女,可該如何是好啊?”
“這,這……哀家再派兩個禦醫過去,給玲瓏丫頭診治一番,總會好的。”
“可若是還不好呢?”
這下太後也直接傻眼了。
江氏就又哀戚的哭道:“可憐我那侄女如今命在旦夕,也不知道何日才會好。若是以後當真得菩薩保佑,蘇醒過來,民婦願為京都所有寺院的菩薩都重塑金身。隻是,怕隻怕,躲過了第一次,躲不過第二次,以後若當真好命,嫁進了安國公府,隻怕,隻怕……”
這次不說太後尷尬,就連一邊看好戲的眾位宮娥和嬤嬤,以及好整以暇品著香茗的惠郡王,也不由深思起來。
世間隻有前日做賊的,哪有前日防賊的?
池玲瓏那姑娘自入京起,大多數時間都居住在京郊的影梅庵。
好不容易回京兩次,一次是為了參加宮宴,為了過年闔家團圓;另一次,便是昨天。
平陽郡主和池玲瓏兩人,平日裏距離好幾裏地遠,可就是如此,平陽尚且能抓住機會,坑了人家姑娘一把,這若是以後兩人共處一府,抬頭不見低頭見,……
這,這,這不是小白兔自己跳進了黑瞎子嘴裏,隻有死路一條了麼?
想到這一點的眾人,頓時渾身一抖,眼皮子一抽,好似都預見了兩年後,池玲瓏淒慘的死狀一般。
眾人麵上的神色,或深思,或掙紮,或幸災樂禍,或憐憫……
江氏再匆匆一晃,平陽郡主麵上此刻出現的,詭異的,如同已經把池玲瓏整死了的,又是暢快又是陰鷙的表情後,心中一凜。
轉而,卻是又殷切的對太後說道:“既然太後娘娘,已經為平陽郡主和安國公府世子賜了婚,想要收回懿旨自然不可能。可是,我那可憐的侄女,如今,如今隻求太後娘娘能發句話,讓我那侄女,和,和長堯公子原本定下的親事,就這麼作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