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各自有個引路人,她的主上,他的老師,也隻能陪他們走一小段路,很快撒手人寰。
她不能想瑾穆,一想就心如刀絞。她實在難受,靠在床上嚶嚀,趙璟聞聲過來看她,摸向她的額頭。
他立即揚聲把嵇其羽喚進來,讓套馬車去藥王穀。
魚酈躺在趙璟的膝上,馬車略微的顛簸讓她更加暈眩,她意識稀薄地朝他伸出手,呢喃:“活著真是太難了。”
趙璟握住她的手,剛想說他亦有同感,魚酈接著囁嚅:“瑾穆……你真傻。”
趙璟臉色瞬冷,他把她的手甩出去,連帶著人差點甩出馬車,好在他反應快些,攔腰把她抱了回來。
他把她的臉扣進懷裏,不想再看她,更不想再聽她說半句胡話。
魚酈貼在絲滑的鮫綃紗上,嗅著清冽的紫茸香,回憶起往事。
她想起了城破時瑾穆趕她走,那抬起的差一點就要碰觸到她臉的手。
他那時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可是什麼都沒說,隻讓她快走,以後好好生活。
明明知道自己快死了,還要把話憋在心裏,死的時候該有多遺憾。
她從未想過她和瑾穆之間會有“愛、喜歡”這種關係,他在魚酈的心裏一直高高在上如神祗,輕易言愛是對他的一種褻瀆。
可若她早就知道瑾穆的心┅
蕭琅有種不妙的預感,他抬起頭,果真見他那討債女兒的臉,魚酈笑靨恬靜,依偎在趙璟身側,嬌聲衝他道:“爹爹,別來無恙。”
第44章
“奴傾慕娘子已久……”
蕭琅在暗夜中僵立, 隻覺頭有些隱隱作痛。
從他本心而言,女兒能做皇後,外孫能當太子是最好的。若是女兒實在不中用, 把外孫握在手裏也是好的。
畢竟是皇長子, 細細綢繆,用心運作,未必不能禦極天下。
女兒有沒有,倒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當他看見魚酈, 想起她曾經興起的風浪,隻恨不得從來沒有過這個女兒。
他眼皮不住地跳,有種預感,鑽營半生掙下的尊榮遲早有一天要折在這個女兒的手上。
蕭琅狠搖頭,想把這不祥的念頭搖出去,他沒搭理魚酈, 走到禦輿前, 衝趙璟躬身道:“太上皇的棺槨停於別宮, 司監已將吉地修繕完畢,該怎麼辦, 隻待官家禦令。”
趙璟道了句“有勞舅舅”,便讓起駕,把魚酈送回崇政殿, 他去別宮。
崇政殿燈火如舊, 仍是那個寢殿,仍是合蕊,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斂衽為禮, 恭恭順順把她迎進去。
這一回趙璟大方了許多, 除合蕊這名掌事女官外,另給她配了五名小宮女,三名內侍。內侍中有一個魚酈瞧著很眼熟,他察覺到上
䧇璍
座飄來的目光,伶俐地出列,道:“奴福已,先後供職於翰林禦畫院和崇政殿前殿,曾隨梁都知去春熹殿給娘子送過畫像。”
魚酈想起來了:“原來是你。”
福已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生得白皙俊秀,像春日裏新抽條的柳枝兒,透著清新柔潤。
打小魚酈看人先看臉,覺得他順眼,便讓他和合蕊在身邊伺候,餘下的去做些外殿的瑣事。
太上皇剛駕崩,宮裏到處懸魂帛,宮女內侍們都穿著素衣,頭上紮白練。合蕊將孝服端來要給魚酈換上,魚酈隻瞥了一眼,道:“瞧著怪醜的,我才不穿。”
她生過一場病,兼之舟車勞頓,早就累了,簡單梳洗後躺到床上,倒是一夜酣沉。
清晨被蟬鳴吵醒,崔春良隔著帳子道:“官家在別宮守了一夜,治頭疾的藥用光了,命奴回來取。娘子若是玉體無恙,能不能……去看看官家。”
魚酈很不耐煩,坐在床上打了個嗬欠,還未置可否,崔春良又道:“蕭二郎君也會去。”
蕭崇河在今年春闈中名列二甲十三名,在蕭琅的運作下直接進入尚書台任左司郎中,乃天子執事。
魚酈倒不是多麼想見蕭崇河,隻是見崔春良一把年紀一夜未眠,沙啞著嗓子勸她,心下有些不忍,便應下,起身梳妝。
她不肯穿孝服,合蕊實在沒有辦法,給她找了件玉色羅裙。
照理前日就該大殮,但趙璟未歸,蕭太後不敢做主,隻有在陳列大殮衣衾並設奠之後,先將太上皇的遺體放入棺槨中,暫不蓋棺,等候官家回來。
魚酈到別宮時,隻見正殿裏分外冷清,除停放的棺槨,趙璟跪在靈柩前焚燒黍稷梗,他身後是嵇其羽和譚裕,還有一個魚酈不認識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