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盡心,反倒請神容易送神難了。
兩人正僵持不下,魚酈端著曬草藥的蒲簍從外麵進來了。
這藥廬裏人進進出出,她為防生亂子終日戴一張薄紗遮麵,以裴月華自稱,隱姓埋名,粗衣木釵,一點都不招眼。
她瞥了一眼在樹上耍賴的潘玉,道:“你若是再不走,這藥廬我們就不開了,咱們平頭百姓耗不過當官的。”
潘玉一下慌了:“別啊。”
他知道兩人不是本地的,生怕藥廬一關再無處尋人,忙跳下樹道:“要我回家也行,裴娘子得答應我,往後我再來你別把我往外趕。”
魚酈憂心忡忡。這麼一個尚未婚配的半大小子,若是總往藥廬裏鑽,憑相裏舟對他的關愛早晚會對這裏上心的。
她萬萬沒想到,出師未捷,還沒做成多少事竟就要壞在這麼個小郎君身上。
魚酈心裏煩悶,正盤算著實在不行隻有搬家,撂下一句“我不同當官的來往”就要進屋送藥材。
潘玉追上她,擋在她麵前,朗如星月的眉目間摯情綣綣,他低聲道:“我不是當官的,你不是顏姑娘的表妹嗎?顏姑娘沒跟你說我是做什麼的嗎?”
因那夜潘玉曾看見魚酈和顏思秀同行,他醒後便一個勁兒追問魚酈和顏思秀的關係。
魚酈信口胡謅了個表姐妹的關係,說自己嫁過人,夫君死了,宗族難容,這才跑到蜀郡來投奔表姐。
潘玉很是失落了一陣,誰知沒幾天又沒皮沒臉地纏著魚酈,還在無人處呢喃:“嫁過人也沒什麼……”
他提及顏思秀,魚酈便打起十二分精神,端著蒲簍的手驟緊,攥得咯吱咯吱響,她搖頭,又故作好奇地追問:“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潘玉厚實的嘴唇略微翕動,欲言又止,躑躅在原地,好像經曆了一番天人交戰,才勉強道:“邑峰,大周駐軍,你聽說過嗎?”
藥廬裏這幾日收的傷患多是魏周兩軍磨擦所致,若是說沒聽說過,那未免太假了。
魚酈裝出一副驚愕的模樣,覷向潘玉的眼神裏滿是疑竇:“你可別吹牛了,守軍盤踞於山,多威風凜凜,你怎麼會是他們中的一員。”
先前成王統軍時,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在蜀郡的名聲頗佳。相裏舟雖然手段卑劣,但表麵功夫做得極好,凡他主持的燒殺劫掠都將身份掩蓋,城中百姓多被蒙在鼓裏,還有很大一部分人心念前周,不時偷偷往山上送糧草。
潘玉抬起下頜,頗為倨傲道:“我就是他們中的一員,我還是潘將軍。”
那夜士兵將潘玉送來時倒是叫過他將軍,魚酈順勢下坡,神情緩和了許多,她雙目瑩亮,滿是崇拜向往:“那邑峰我曾遠遠瞧過,可還沒上去過,若是能上去瞧一瞧那就好了。”
在一旁聽著的萬俟燦終於明白了她的所圖,還未等潘玉應答,忙將魚酈拽到一邊,低聲問:“你想如何?”
魚酈深深眄了她一眼,甩開她的手,道:“我前幾日去市巷裏買藥材,聽他們說過一個月是相裏先生的壽辰,相裏先生要宴請城中紳商,排場擺得可大了,我想去看看。”
潘玉有些猶豫,因為前些日子叔叔還向他提起,讓他迎娶城中首富司南的妹妹司卿依,司家生意遍布天下,財帛無數,正好可以解決眼下周軍的糧草之憂。
他本來覺得娶誰都行,可自打見到魚酈,他便心裏隻有她,再不想什麼司姑娘。
若是將魚酈這麼帶上山,叔叔見了鐵定是要問的,到時該怎麼介紹她呢?
潘玉知道叔叔那個人雖然看上去溫和好脾氣,可一旦發火便是雷霆之怒,他倒不怕,隻怕怒火殃及到魚酈身上,累她受苦。
魚酈含笑道:“你若是覺得不便,我可以喬裝一番扮成你的小兵跟上去,我隻看看熱鬧,絕不給你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