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音節都吐得完整。
鄭嘉陽竟生出幾縷電光石火稍縱即逝的慶幸。
他沒動。
傅晏不耐的抬眼,質問:“沒聽懂人話嗎?”
鄭嘉陽諂媚一笑,也不顧滿身狼藉,拉過自己的妻子便快步離開。
一旁,宋洇靜靜地走到她跟前,抬眼看他。
“傅晏。”
宋洇眼巴巴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回答淡淡的,好像方才那個震懾他人的人不是他。
傅晏眼底的冷意還沒有消散,但麵對她,男人用完好的那隻手觸碰到了宋洇泛紅的臉頰,哄小孩一樣輕柔地觸碰。
宋洇拉開他覆蓋在她臉上的手,手指冷白,骨節分明。
再去尋另外一隻,傅晏卻不給。
宋洇皺了眉,心裏頭有了猜測,尋找了服務生,用俄羅斯語請求:“有沒有醫藥箱,請拿給我,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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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盡頭的主人套房。
宋洇把傅晏拉到了自己的房間,讓他在裏側的木桌旁坐下。
男人的身型高大,幾乎把她籠罩。
宋洇拉開傅晏的衣袖,露出裏間鍛煉得良好的肌肉線條。
方才外間燈光不明亮,看不明白,現在全然清楚了。
玻璃渣細小,已經嵌進了皮肉裏。
像是海灘上的砂礫,光亮捕捉到時,閃出水晶般的光澤。
宋洇努力平靜自己的心情,描述:“都紮進去了。”
“還好。”傅晏沒抽回手,隻是將袖子潦草蓋上,幾分雲淡風輕。
“幹嘛要幫我擋?”
傅晏就靜靜地看著她,眸光不移,也不說話。
宋洇到醫藥箱裏尋找了最小號的鑷子和消毒水。
“抬手。”
她命令。
傅晏長長的睫毛被燈光照下雲一般的陰影,叫狹長的眼眸顯露出幾分憂鬱。
乖乖地把手送到她跟前,像是任由宋洇擺布的牽線玩偶。
宋洇端了圓凳坐到傅晏跟前,傅晏被西裝褲勾勒的筆直長腿隨意地分開,讓她能靠近他。
傅晏的手骨感蒼白,宋洇不敢重捏,小心翼翼地,怕再弄疼他。
湊近了,去仔細剔除細小的玻璃碎片。
鑷子撥到細小的玻璃塊,宋洇擔憂地輕聲問:“疼不疼?”
傅晏聲音沉了幾分。
“不疼。”
宋洇垂著眼,為了看清楚細小的玻璃,她湊得很近,氣息都灑在男人的皮膚上。
突然沒頭腦地告訴他:“你沒必要幫我擋你的。”
頭頂傳來清啞的聲音:“可是你也沒必要被人這樣隨意地踐踏。”
擲地有聲。
“宋洇,你可以利用我的。”
宋洇仰起頭,去看傅晏。
她坦言。
“鄭嘉陽恨我以前沒給他麵子。”她心裏都明白。
“之前我邀請你跳舞的那次拍賣會,他想邀請我跳舞我沒答應。”
“他追我追得滿城風雨,我也沒答應,甚至還嘲笑他。”
鄭嘉陽就是想利用他妻子被他折磨的嫉妒和盲目來羞辱她。
這樣的人終究是來糟蹋姑娘的。
“嗯。”傅晏在一旁默默地聽。
“那時候有我爸給我撐腰,我就不怕他,可以讓他滾蛋。”
宋洇茫然,看到傅晏在安靜之中無比清晰地開口,“你現在也沒必要害怕。”
主人套房隔音做得極佳,他們聽不見外麵的聲響,隻剩下彼此的呼吸。
很輕的,像是一場飄渺沒有實處的幻夢。
宋洇忍住了委屈的眼淚,憋回嗓子裏。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委屈,明明最艱難的時候都已經過來了,被人追著討債的噩夢早就過去。
可時隔多年,還是有種淚水奪眶的衝動。
刺痛的委屈感抻破了喉嚨。
宋洇沒答,將挑揀出來的玻璃碎渣丟進白色的搪瓷盤裏,發出清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