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給殿下您換藥啊!”
燕遲撒了手,別扭地糾正:“你別叫我殿下。”
他身上的襖子被季懷真扒下來,一道半條胳膊長的疤痕盤踞在他精壯的脊背上,除此之外,燕遲常年拉弓射箭騎馬打獵,背部肌肉塊狀分明,極其惹眼。季懷真欣賞地看了半天,直到燕遲惱怒地催促,才收回那直勾勾的目光。
“下這麼狠的手,你跟你三哥有仇?”
“算是吧,他外祖父……是我阿娘殺的。”燕遲麵露猶豫,一瞥眼前這人,拿不準是否要如實相告。
可轉念一想,也不能就這樣讓他不明不白地到敕勒川去。
一陣沉默後,燕遲解釋道:“我阿娘還沒跟著我爹的時……”
季懷真眼皮一掀,皮笑肉不笑地打斷燕遲。
“你爹?殿下,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裝上癮了?該怎麼喊就怎麼喊吧。”
燕遲麵露窘迫,自知理虧,低聲道:“我阿娘還沒嫁給我父王的時候,是這裏遠近聞名的‘女將軍’,別人都喊她玉蛟龍,每當有人來犯時,她便自發組織民兵守護汶陽。”
玉蛟龍這名號一出,季懷真霎時間正色起來。
這一驚非同小可,竟是沒想到竟還有機會再聽到這個名字,他將燕遲上下打量一眼,有些不可置信道:“玉蛟龍?你娘可是姓葉?叫葉紅玉?”
燕遲點頭。
玉蛟龍葉紅玉,二十年前在大齊可謂名聲赫赫,單憑一杆長槍,一柄闊刀便鎮守邊關,那時朝廷將才稀缺,曾數次派人招安,皆被她拒絕。
她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又不單單是她在外敵侵犯時挺身而出,而是她除了殺人,還會救人,救的還是令齊人咬牙切齒的草原十九部的遊民。
這個遊走在齊人與外族血海深仇中的玉蛟龍,行事風格我行我素,膽大妄為,曾留下一句令大齊朝堂頭疼至今的話——“朝廷擋不住的敵人,我來擋;朝廷護不住的百姓,我來護;你們那個虛頭巴腦外強中幹的朝廷,又有哪個稀罕。”
彼時季懷真不過六七歲,還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自然不知道葉紅玉是誰,這些都是他入仕後,聽旁人提起的。
第一次聽時,他就對葉紅玉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哦?虛頭巴腦,外強中幹?倒是被她一語言中了,這人在哪兒?我要見她。”那時銷金台才剛成立,還缺一統帥。
向他提起這事的人把頭一搖,惋惜道:“後來就沒有玉蛟龍的消息了,這事也是個迷,她突然消失了,沒人知道她去了何處。”
季懷真也隻是惋惜一瞬,很快拋之腦後,他歎著氣看卷宗上的葉紅玉三字時,萬萬想不到幾年後的某一天,他會在秦樓楚館和葉紅玉的兒子相會。
燕遲又繼續道:“我三哥的生母是羌人,她父親是那一族的首領,被我阿娘斬於馬下,後來我阿娘跟了我父王,才知道這件事情,但仇已經結下了。”
季懷真不吭聲了,沒敢問燕遲你父王到底有幾房妻妾,隻是接話道:“合著後來你娘在大齊消失,是跑敕勒川給夷戎人當王妃去了?”
燕遲表情一沉,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放在膝上的五指握成拳,似在壓抑著什麼。
二人一時無話,季懷真識趣地沒再問下去,他的目光控製不住地落在燕遲手腕上,那裏有顆神似守宮砂的圓疤,他突然就明白了路小佳那天為什麼自己打自己一巴掌。
這做事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人自然不知後悔是何滋味。
季懷真也隻是心中微微酸澀一瞬,腦中閃過古怪的念頭,他這是怎麼了?然而還來不及品嚐這寥寥無幾的懊惱愧疚,季懷真便本性難改,從燕遲三言兩語中有了猜想:聽起來他們夷戎人內部矛盾日益激化,說不定倒是可以利用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