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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遲突然道:“我們前兩天來的時候,跑了多久才遇到這樣的村子?”
巧敏一想,神色凝重道:“足足一天。”
可這次竟跑了大半日的腳程就不能再往前了。
話已至此,連季懷真也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正要插言,腳下地麵卻隱隱振動,低沉古樸的號角聲猛地撕扯而出,伴隨著肅殺之氣,從村莊裏傳來。
這聲音季懷真曾在恭州戰場上聽過,那是韃靼大軍開拔的信號。
夷戎人天生就是訓馬的好手,巧敏更是深諳此道,可此時,他親手養出的馬竟如同受驚一般,眼見就要嘶鳴出聲,燕遲與巧敏竟同時出手,分別握住馬嘴,耐心安撫下來。
號角聲猛然停住,下一秒,似是一聲狹長悶雷在遠處落下,那是三千匹馬齊出的聲音,季懷真聞聲望去,眼睛中映出韃靼士兵從村莊中烏壓壓撲出來的影子。燕遲與巧敏猛地調轉馬頭,從對方的必經之路上躲開。
三人找到藏身之處,又從衣裳上扯下條長布綁住馬嘴,眼睜睜瞧著韃靼軍隊卷著漫天血腥氣,從麵前黑風般刮過。待這群人走了個幹淨,三人才敢靠近村莊,裏頭還有幾人留守在此地,通通被燕遲與巧敏一刀斃命。
直至此時,季懷真才看清這人間煉獄的真正模樣。
一隻黃狗,嘴裏叼著半隻人手,從他們麵前跑過,看它油光水滑的皮毛,想必之前也是被人養來看家護院。
季懷真往深處走,腳下一滑,像是踩中了什麼油膩膩的東西,低頭一看,被他踩在腳下的,是一截像被撥皮抽骨的長蟲一樣的東西,軟塌塌賴在他跟前。
季大人熟悉各種酷刑,一眼認出那是人的腸子。
且必定是趁人活著的時候一刀過去,穿腸爛肚,再趁熱掏出,才能有這樣新鮮的顏色。
他盯著看了半晌,麵無表情地移開腳,順著蜿蜒的血跡往前走。
三人將這死寂的村莊檢查個遍,果不其然,再無一活口。燕遲分析道:“他們走之前,把牲畜都殺了凍在雪裏,料想他們屠完汶陽周邊村落,便會將大小村子占作據點,將主城給圍住,所以才不把牲畜當成糧食帶走。”
“我方才粗粗一查,屍體數量不太對,應當有不少村民逃了出去。”巧敏還要再說,季懷真卻道:“不對。”
他認真地看著巧敏:“我同韃靼軍隊打過交道,每當俘虜四散奔逃,就是他們乘勝追擊之時,韃靼天性弑殺好鬥,享受追擊獵物時的筷感。不信回去路上瞧,若沿著小道多走幾個方向,就不愁看不見屍體了。”
巧敏和燕遲同時沉默。
季懷真不知發什麼癲,突然對著這樣一個滿目瘡痍,遍地慘屍的地方露出一個躍躍欲試的笑來。
巧敏臉色一沉,滿臉不快:“你笑什麼?”
季懷真頗為遺憾地搖頭:“燕遲既說韃靼人還要回來將此地占為營地,那想必凍在雪裏的牲畜屍體也是要吃的,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走前抹把毒藥上去,當是送他們一份的大禮。”
說罷,又不屑地一瞥二人,嘀咕道:“不過想來你們夷戎人這樣死腦筋,也不會隨身帶著毒藥。”
巧敏不再吭聲,就連燕遲看向季懷真的目光也略微古怪,過了半晌,二人對視一眼,隻聽巧敏服氣道:“夠歹毒,也夠聰明,是個好主意。”
回去時又換了條路走,費了比來時多一倍的功夫。一路有驚無險,沒有和韃靼的軍隊相遇。一回到村中,便分頭行動,巧敏去找毒藥,燕遲拖路小佳和燒餅去挨家挨戶通知村民收拾東西,去周邊村落避難,借此緩衝之際收拾東西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