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吭聲。
城破那天他並不在燕遲身邊,先前被自己父親綁著隨瀛禾撤退,是半路趁其不備,偷跑回來,當時已是城破第二日,他不知城破那天發生了何事,燕遲又見了什麼人。
一旁的阿全突然插嘴道:“原來你就是燕遲?”他看著燕遲,膽子大了些。
二人一起低頭朝他看去。
“你如何得知我的名字?”
阿全不吭聲了。
這兩年裏季懷真偶爾在宮中留宿,便會和他睡在一起,每次阿全都聽到他舅在夢裏喊相同的名字,有次把他驚醒,湊近了去聽,才聽到他舅在喊“燕遲”。翌日一早,阿全便問季懷真燕遲是誰。
季懷真沉默了半晌,隻叮囑阿全不要對別人提起此事。
阿全最聽他舅的話,時刻謹記季懷真的叮囑,此時就算見著了真“燕遲”,也不肯吐露一個字。
倒是烏蘭在一旁,冷哼一聲,說話陰陽怪氣:“這小女娘是季懷真給你生的便宜女兒,季大人未雨綢繆,定是日日夜夜在她耳邊叮囑北邊有個叫燕遲的冤大頭,看見了就喊爹,喊爹便能活命,如此以往,她如何不知你的名字?”
燕遲回身將他一看,警告道:“烏蘭。”
烏蘭忍了又忍,對燕遲罵道:“活該。”
不再繼續說下去,怒氣衝衝地走了。
他一走,阿全又膽大了些,小狗一樣爬到燕遲身邊,抱著他的腳,想要爬他身上去。
燕遲卻把他提到一邊,不肯讓他親近自己。阿全再次爬過去,燕遲就再把他提開,如此數次,像對待季懷真一樣,燕遲無可奈何,偏又發不得脾氣。
阿全有些委屈,又愛撒嬌,最後抱著燕遲的腿,往他腳上一坐,抬頭去看他,見這人並不看自己,隻是望向一旁發呆,突然道:“你生氣了?”
拓跋燕遲不吭聲。
阿全又道:“你好壞。”
燕遲冷聲道:“我怎麼壞了?”
“你欺負我……我爹。”
“我哪裏欺負他。”燕遲並不看阿全。
阿全哽咽道:“你都說了,你都說知道我……我爹是要救你,你明明知道,你還要讓他上鉤。”
燕遲冷笑一聲,這次肯看阿全了。
“如此就算欺負他了?這可是你……你爹當年對我做過的事情,他欺負我的時候,我半條命都沒了。”
阿全一聽也給驚著了,嘴巴張張合合。
這樣一聽,突然發現他舅好像確實挺壞,把人欺負得夠慘,可又一想那是除娘親外,最愛他的舅舅。
登時一個人快要裂成兩半,悲痛欲絕,抱著燕遲大哭道:“你……你要是……你要是還生氣,那你就打我吧。你能不能放了他,他之前中箭,已經傷心的快要死掉了。”
燕遲還是不吭聲,阿全又追著問,能不能,好不好,放了他吧。
阿全太小,雖對周圍人的情緒變化極其敏[gǎn],卻不懂沉默就是拒絕,隻是哭累了,又心中懼怕,漸漸打起瞌睡,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際,突然聽到那人開口問道:“你不怕我?”
阿全想了一想,老實道:“知道你是燕遲,我就不怕了。”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他放在膝上的手緊緊握著,不知是準備打人,還是在忍耐。
燕遲又問:“你多大了。”
阿全掰著指頭數,十個指頭伸出來,收起四個,拿烏溜溜的大眼睛將人一望,隻叫人心生憐愛之情,若換做旁人,見他這副神情隻恨不得將他抱起好好哄一哄,隻可惜他麵前坐著的是拓跋燕遲,一顆心早被他的舅舅季懷真曆練成金,麵對這樣的阿全也無動於衷。
“你為什麼不看我?”阿全傻兮兮地一問,繞到燕遲前頭去,非要看看他看什麼看的那樣入迷,發現他隻是盯著營帳中的某一角,然而那裏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