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晟微微眯起眼睛,少頃收回了手掌上的電流異能,一邊快步追向沈酌,一邊回頭向後那兩人望去——
傅琛眼神閃動,什麼都沒說,隻站在那裏一眨不眨地目送著沈酌走遠。
而蘇寄橋站在陰影中,目光緊緊追隨著沈酌的背影,眼底流傳著一絲瘮人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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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基地裏有很多空房間,沈酌提著手電穿過走廊,隨便找了間看上去灰塵比較少的宿舍,把鋼絲床上積年的沙土拍了拍,放下睡袋。
門鎖還能用,隻是安全鏈已經生鏽了。沈酌開關門試了幾次,確認這根鐵鏈不會輕易斷開,才躺進了睡袋裏。
他畢竟是人類,深入大漠到現在已經很累了,剛躺下來的時候他還睜著眼睛在想事情,但沒多久就倦意上湧,明顯不太能保持清醒,慢慢地合上了眼皮。
白晟單膝半跪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腦子裏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一幕幕。
蘇寄橋不可能毫無理由地突然發瘋,他為什麼說“萬一今天就是最後一次了”,難道爆炸前他已經對接下來要發生的災難有了預感?
現在已經是10點出頭,沈酌在聽證會上說爆炸前最後半個小時他在睡覺,三年來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在撒謊,但從眼下的情形來看竟然是真話,那麼接下來30分鍾到底發生了什麼?
沈酌呼吸逐漸深長起來,睡顏沉靜,安詳柔和。
光從表麵完全看不出他原來是那麼會釣弄人心的人,三言兩句就能讓人神魂顛倒,恨不能爭先恐後地跳出來替他解圍——隔壁的傅琛此刻估計還在搜腸刮肚反複琢磨他最後那句話吧。
——“我也有喜歡的人,而且很快就會非常喜歡了,不行嗎?”
“到處許人空頭支票,”白晟還是忍不住牙癢癢,俯下`身逼近在沈酌麵前,咬牙道:“什麼時候也給一張空頭支票安撫安撫我啊。”
沈酌模糊地呢喃了一句什麼,在睡夢中翻了個身。
他蹙起眉心,好像有一點疲憊,把側臉埋在了自己的肩窩裏。
雄性本能中的酸妒如潮水一般退去了,白晟伸手想要撫平他的眉心,指尖卻隻是從虛空中直接穿了過去。
這個時候的沈酌,眉目優柔、麵頰如雪,孤立無援地挺直脊梁站在巔峰上,被無數人憎恨算計,曆經暗殺腹背受敵。他沒有幫手,也沒有人實力強大到足夠讓他托付後背。除了靠自己穿過眾多險惡的幽微人心,他其實也沒有太多辦法。
白晟怔怔看著眼前熟睡的人,心想:再過不到半個小時,就是沈酌一生命運的拐點了。
那場爆炸之後沈酌重傷昏迷半個月,隨即遭受了重重審問和公開質詢,甚至被私刑拷打以至於命在旦夕,他付出了巨大心血的HRG項目也被迫隨之擱淺。
那慘烈的一切絕不能再度重演。
要怎麼樣才能徹底碾碎沈酌的夢境,卻又不傷害到沈酌本人呢?
白晟就這麼半跪在床邊,腦子裏一遍遍反複思考,迅速過濾著爆炸的每個細節,在想到傅琛時陡然停下。
一個孤注一擲的瘋狂想法從他心頭油然而生。
哢嗒。
就在這時,身後門栓傳來輕響,白晟一回頭。
門縫中透出了外麵的人影,是蘇寄橋。
他來幹什麼?
白晟懷疑警惕地站起身,隻見蘇寄橋從門縫伸進兩根手指,捏著安全鏈一用力,生鏽的細鏈就無聲無息斷了。
然後他推開門,輕手輕腳走進房間,動作幾乎不發出一絲動靜,俯身半跪在鋼絲床邊布滿灰塵的地上,饒有興味打量著沈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