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平時總是笑嘻嘻的,有種輕佻戲謔或者怡然自得的神態,被觸怒時可怕的威懾感也很明顯,會非常直接、非常清晰地將威脅傳遞給對方。
他很少會這樣,一絲表情也沒有,像深水般不見底。
沈酌雙手插在西裝褲袋裏,後腰靠在桌沿上。他已經換了挺拔精幹的襯衣長褲,看上去跟白天那個不動聲色的大監察官完全沒有兩樣,沉吟端詳白晟片刻,沒有輕易說出“我以為你能看出剛才發生了什麼”或者“難道那不是一目了然嗎”;而是反問:
“你是不是一直有些疑慮想問我?”
雖然是疑問句但他語調是陳述的平直,白晟凝視著他:“是的。”
“……”
兩人一高一低對視,仿佛連燈下細微的浮塵都靜止了,良久白晟一字字低沉道:“明天頒獎典禮上,如果你要公開介紹我,我們現在到底算什麼關係?”
===Chapter 53(“我此生並未擁有母親那般...)===
沈酌沉默了很久, 冷白的側頰隱沒於陰影中。
曖昧關係,情人關係,同生共死過的信賴特殊關係。沈酌對處理世人的仰慕一向遊刃有餘, 因為他擁有精密且無可撼動的理智, 對身後所有赤誠的、狂熱的、扭曲的愛慕都習以為常。
即便這個叫白晟的人是不一樣的,眼前這種情況對沈酌而言其實更容易處理。一個擁抱,親吻,似是而非的安撫與恰到好處的親昵,都可以把令人沉迷的美好現狀維持下去。
但此時此刻,在遠方傳來模糊的漲潮聲中,麵對頭頂清晰炙熱的視線,他張口想說什麼, 卻又合上了。
“……我不想騙你,”半晌沈酌平淡地道。
“我從很多年前開始, 就習慣了必須隨時麵對最壞的情況, 必須做好被身邊任何人背叛的準備,包括你。”
“我不知道你希望能與我達成怎樣的關係,但我有一定的可能, 一生都無法與任何人達成這種關係。”
白晟盯著他,仿佛連呼吸都靜止了。
“如果你此生必須尋求某種公開承諾的話,現在抽身還來得及。”沈酌抬頭注視著他,平靜地道:“對不起。”
白晟的眼睛幽深沉冷, 看不出任何喜怒, 就那麼一動不動盯著沈酌的瞳孔。
時間緩緩沉澱下來,從相遇到如今的每一次交鋒、生死之際的每一個對視、情熱糾纏的每一絲體溫, 都化作虛空中涓涓細沙,從指縫間無聲溜走。
不知過了多久, 白晟低啞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出乎意料地冷靜:“很晚了,也許我們都需要分開各自思考一下。”
白晟轉身走向房門。他的脊背很直,平靜且有尊嚴,動作一如平時那般毫不拖泥帶水,仿佛在刹那間卷走了所有熟悉炙熱的溫度,伸手開門走了出去。
沈酌在他回身關門的那一刻及時收回視線,指尖在褲袋裏深深嵌入大腿肌肉,眼睫垂落擋住了所有神情。
“……沈酌。”白晟站在門外的走廊上,一手握著門把,似乎遲疑了數秒,才緩緩道:“有句話我從沒有直接跟你說過,我喜歡你。”
沈酌沒有動,像光影交錯處一尊冰冷的石像。
“也許你很難把我當成愛人,但你一直是我的愛人,從今往後永遠都是。”
遙遠潮汐仿佛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將人從肺到血液的每一絲氧氣都擠壓殆盡,窒息般的尖銳疼痛從指尖蔓延到咽喉。
沈酌用力閉上眼睛,深深俯下`身,無數場景如紛紛揚揚的海底沙,將人轟然沒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