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麗娘把這幾天的事寫成長信,在夜色的掩護下順利的將信送出。信中她以自己的視角向上封報告了王妃表弟新納小妾自縊的來龍去脈,當中用隻言片語提到自己受王妃指派去苦主家談判的事。
她能做的就是這些,至於上麵看信的人會怎麼想就不關她的事了。
次日,汝王帶著雲珪照常去德歆隆,昨晚已與王妃商定,這事上麵要怎麼責罰都認,不要喊冤或多做其他無謂的事。
王爺走後,王妃叫來麗娘,讓她再去府衙看看今日審案的情況,她以為那陸氏是自殺,方興艾淩虐有錯卻不是什麼大錯,關了一夜夠了,今日應該能結案放回。
麗娘領命下去,坐著馬車趕到京兆府衙,正向門子打聽方家陸氏小妾穿紅衣上吊自縊的案子今日什麼時候開審時,突聽遠處傳來嘈雜的哭號聲,好奇地扭頭一張望,是一夥披麻戴孝的百姓,邊哭邊往府衙這個方向來。
一個年長的走在隊伍頭裏,身側跟兩個拉大車的年輕後生,再後麵都是一身素衣打扮的普通百姓。
吊祭的隊伍百姓們見得多了,可像這樣詭異的真不多見,頓時沿街百姓都圍攏上來好奇圍觀。
等隊伍走得近了,麗娘才看出來那個領頭走的年長者正是陸大,身後跟著的後生是他兒子們,就是不知道他們拉的那大車是什麼。至於後頭素衣跟隨的則是陸大所住大雜院那邊的街坊百姓們,因為她看到了裏長也在隊伍裏頭,就走在陸大身後另一側。
不想與陸家的人麵碰麵,麗娘溜下台階,混於人群中,看著陸大等人來到府衙門口與門子交涉,等待今日升堂的時間。
看看天色,麗娘估摸著府尹大人該退朝回來了,於是又往人群裏鑽了鑽,這才耐心地等著。
將近巳時,一頂四人綠呢官轎慢慢地由遠及近,門子看到府尹大人回來,立刻把聚集在門前的百姓驅離。
轎子在門前落下,府尹下轎後目不斜視直接進門。再又等了大概三盞茶的時間,裏麵正堂有了動靜,出來一個衙役問方家小妾陸氏的親屬到沒到,老爺升堂問案了。
陸大趕忙應聲,招呼大兒子背起板車上的母親,一家四口在衙役的帶領下進入大堂,而百姓們也一道放進去圍觀旁聽。
麗娘和車夫一同混了進去,麗娘仗著靈活占了個好位置,既能看到大堂全貌,又不會被陸家人看到。
府尹端坐公案後麵,先核實堂下原告身份姓名,再傳衙役把被告提出來。
原被告都到齊後,刑名師爺呈上仵作的驗屍結果,府尹看過後大皺眉頭,著師爺把結果大聲的讀給被告聽聽。
師爺於是真地拿著結果來到被告方興艾跟前一字一句照本宣科,仵作把陸氏身上的大小傷痕分類寫出,身體什麼部位有什麼傷痕寫得很詳細,就連旁聽的百姓都禁不住的哆嗦,師爺剛讀完百姓們就罵聲不斷,府尹連拍兩下驚堂木才讓堂上恢複秩序。
陸大一家四口不停的喊冤,雖說自己女兒是妾,可好歹也是條人命,過門才兩天就死了,死狀還這麼淒慘,官府如果不能嚴懲凶手天理難容。
府尹讓原告安靜,問被告方興艾還有什麼話說。
方興艾坐了一晚上的牢形象頗為狼狽,平整的衣服滿是褶皺和灰塵汙物,頭上的學士巾雖然仍然整齊,巾下卻披著幾縷亂發,手臉皆髒,但神情依然倨傲,他的自辯與昨天一樣,陸氏的死是她自己的錯,與自己無關。
陸家不幹了,又嚷嚷起來,說自己女兒死時一身紅衣,頭七那夜一定會回來報仇,叫姓方的嘴下留德,不要太過分。
方興艾根本不怕這種威脅,隻說自己是汝王妃的血親表弟,與原告這種平民不同,他才不怕這種鬼神之說。
結果,方興艾不提汝王妃還好,一提反倒像是提醒了陸家,虛弱的得靠兒子扶著才能跪在堂下的陸嬸立刻淒厲的號叫起來,請官府把汝王妃也一起問罪,當天要不是她跑來陸家逼迫他們收下買妾之資,根本不會有今天的事。
圍觀百姓頓時一片嘩然,王府車夫臉色凝重地隔著人群伸手去拉麗娘的衣袖,用眼神問她現在怎麼辦,要不要趕緊回府去通報此事。
麗娘沒動,她讓車夫也不要動,繼續聽下去,她知道官府可沒那麼大的權力能把王妃請到堂上問案,她覺得陸家這麼說無非就是想讓官府多判一些賠償金,既然他們無視昨天她提的那個建議,那麼這事了結之後她也不必履行昨天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