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戲一直打了半夜,床帳裏的汝王始終安睡,為了通風床帳沒有拉攏而是留了條縫,因此偶爾能聽到王爺翻身的聲音,說明他睡得很好,沒有因為醉酒而在睡夢中發生意外。
到了下半夜,正是最困頓的時候,麗娘先撐不住了,另個小丫頭倒還好,她今晚本來就是值夜,白天已經睡足,麗娘卻是一天一夜沒合眼。見天也快亮了,麗娘想打個盹,不然等王爺睡醒,她根本沒有精力伺候。
於是兩人草草地收拾了牌桌,麗娘趴在桌上疲倦睡去,那丫頭繼續守著。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麗娘被人搖醒,抬頭一看是陪她打了一晚上牌的小丫頭,小丫頭告訴麗娘已經卯時,再過一會兒就是王爺平時起床的時間。
麗娘聽聞,立刻起身出去,從茶水房直通東配殿的後麵,在井台邊打了半桶水洗了把冷水臉醒醒瞌睡,然後又趕緊回去,守著王爺起床,同時吩咐早班的下人準備解酒茶和熱水,王爺起床後可能要沐浴。
汝王一般在卯時二刻左右起床,麗娘等過了這個點,汝王還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再過了一會兒雲珪過來請早安,王爺還在酣睡,走到床前還沒看清裏麵的人就先聞到衝天酒氣。
雲珪捂著鼻子退開,吩咐今天好生伺候王爺在家裏休息,他自己一人去店裏。
汝王這一覺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不過此時麗娘已經回房休息,接替她的是這安福軒原先的大丫頭春香。
春香伺候著汝王起床沐浴早飯,大管家雲珪臨走前交待要稟告的事也全都轉告,隻是汝王大部分時間都是閉著眼忍受著宿醉而起的頭疼,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臨近中午麗娘起床,打水洗臉時沉重的水盆勾起昨晚的記憶,這才發現昨晚被王爺使勁捏過的手腕多了一些淡淡的青色,倒不必搽藥,不用怕藥味會告訴王爺什麼暗示,影響到自己的地位。
做下人的不敢生病,因為時刻都有足夠多的人等著替代。
幸好現在衣服依然穿得多,有衣袖遮著也沒人看見,麗娘匆匆收拾好後趕來東配殿正好趕上伺候汝王午飯。
午飯是一天中最豐盛的一頓,雖然王妃為節省開銷已經削減了日常飲食的支出,但午飯仍然需要兩個大八仙桌拚起來才擺得下所有的菜,而伺候進餐的人自然也就更多。
汝王酒足飯飽,春香和麗娘各自端了一個茶盤上來,麗娘右手托著茶盤,茶盤上是漱口茶,左手上還拿著一個黃銅小手盂。春香端著的是飯後香茗。
麗娘先上前伺候汝王漱口,然後退下,春香再上前奉茶,至於她倆手上那用不著的東西會有別的小丫頭代為收走。
原本每天都是這樣,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春香放下茶杯後,手上的茶盤不是交給旁邊的小丫頭,而是甩到了麗娘的手上,卻又不好好給,歪著拍過去,那姿勢那手勁就像她平時對底下的小丫頭一樣,麗娘沒想到她突然這樣,伸手接晚了,實木的茶盤底不偏不倚的敲在她左手腕上,當時麗娘就悶哼了一聲。
汝王耳朵不聾,聽到異響抬頭望了望,沒發現異常又低頭喝茶,然後起身去外麵院子散散步活動活動。
主子走了小丫頭們收拾飯廳,兩個大丫頭暫時無事,去到後麵茶水房休息。
茶水房裏還有幾個輪值的丫頭,春香先過去跟她們說話,麗娘則站在窗口桌前給自己倒水喝,並隨意的翻了一下袖口看看手腕,想想晚上入睡前是不是搽點什麼藥。
“喲,就青了?看不出來咱們麗娘妹妹的皮膚真是嬌嫩啊。”春香不知道什麼時候湊過來,斜著眼睛望著麗娘笑。
麗娘知道自己搶了春香大丫頭的地位後,春香就看自己不順眼,自己回到後殿去後春香恢複大丫頭身份,可現在她又回來了,春香隻好再次屈居第二,如此折騰,春香對自己會有好臉色才是怪了。
而且作為王府大丫頭之一,她和秋菊的關係很好,她沒事不能離開安福軒,但春香可以,不當值的時候經常找不到人,兩人平時也不怎麼交談,麗娘也不在乎,因此她對春香這明顯的挑釁連回嘴的意思都沒有,直接轉身走掉,想從小門出去到外麵井邊打水洗手。
“呿,德性,宮裏出來的有什麼了不起,還不一樣是伺候人。”對著麗娘的背影,春香的敵意顯而易見,而她也明白,根本不怕麗娘聽到。
“我是伺候人,但我是宮裏出來伺候人的,你呢?離了王府你算哪根蔥?”麗娘停下腳步,微轉過身對著春香撇了一下嘴角,輕視的意思更激烈。
雖說她是想大家和平共處來著,但既然有人想當著別人的麵找茬表現自己的地位,那她當然也不能示弱,要讓大家看看到底誰才是安福軒的大丫頭。
春香立刻就變了臉色,又發作不得,眼睜睜的看著麗娘邁著輕快的腳步推開小門到外麵洗手去了。
春香眼睛一橫,恨恨的望向擠在牆角做畏縮狀的小丫頭們,小丫頭們被春香的眼神嚇到,有膽大的就想逃離這危險區域,但春香正好站在門口附近,沒轍,小丫頭們隻好盡力的縮起自己,同時祈禱春香和麗娘不會在這裏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