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紅瞳眼眸一凝,有些慌張地看向她。
江辭卿卻極為淡然,好似已經想過千遍萬遍一般,語氣透著股平靜的死寂:“事情結束之後,江辭卿會割了腺體、以死償還許小姐的自由身。”
許浮生好似聽見繩子斷裂般的啪的一聲,頭一回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兩人的牽絆斷開,或許說是早已生出難以越過的溝壑,隻是她一直沒察覺,曾經被她牽在手中的狗,終於生了逆反之心,要將她們關係斷了個幹幹淨淨。
眸光散了一瞬,心頭突然生出難以接受的恐慌,指節回攏,用力箍緊江辭卿,像是在抓住在不斷流逝的月光。
她顫著聲,努力維持住曾經高高在上、說一不二的上位者形象,好似在憐憫著底下匍匐的人類:“江辭卿、江辭卿隻要你乖,不要再背叛我,曾經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像極了那日坐在高位上賜下項圈的模樣。
“許浮生……”分明是被人掐著、性命在對方手中的那位,反倒成為了此時的主導者,江辭卿歎息般的開口,不知是悵然還是失望,隻知聲音很輕風一吹便散了。
“時候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吧,”她淡淡開口,隨意一推便掙出了之前無法逃脫的牢籠。
黃昏的橙色染上了這座城市,屋裏頭柳樹揚起枝條,滿是不情願的小孩被迫背起家訓,聲音一如之前的清脆可愛。
許浮生邁上前一步,卻不知如何挽回,隻掙紮般地喊了一句:“阿辭。”
玄黑騎射服的背影停頓住,卻沒有回頭,隻是緩緩說了一句:“阿辭乃是我的幼時小名,隻有極其親近之人才能得知、喚我,公主殿下可別忘了。”
萬一被旁人聽見了,察覺到我們的之前關係,再遞到皇帝耳中……
剩下的話無需再說,江辭卿腳步不停,很快便消失在拐角處。
白裙女人好似無力般靠在之前的牆壁上,裙擺下的腳踝受冷、泛起青紫,微微顫栗,直到夜幕降臨,屋裏傳來家人圍坐飯廳前的熱鬧嬉笑聲,才脊背微曲地起身離開。
第42章
——嘣!
接連不斷的鍛打聲摻在白霧彌漫的靜謐竹林中, 翠綠葉尖還留著隔夜的露珠,微風柔和微涼,天空澄藍。
身穿白色短打的少女大刺刺坐在小板凳上, 黑發束在腦後,脖頸環了圈白布保護脆弱腺體, 裸露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利落, 不似狄長傑等人的誇張,但卻有股清秀的力量感, 隨著右手抬起落下的小錘,繃緊又放鬆。
——嘣!嘣嘣!
小錘落在巴掌長的鐵釘上,微圓鈍的釘尖在長條銀條留下深凹印記, 江辭卿低垂著眉眼, 專注且沉靜, 像是與這個世界分離、沉浸在專屬於自己的時空裏, 不知疲倦。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天賦,江辭卿總是能枯燥艱難的捶打中,獲得片刻的平靜與滿足感,如同跪趴在朝聖路上的虔誠信徒。
又是一錘子下去, 旁邊的鍛刀房散出炙熱溫度, 江辭卿拿開釘錘,細細打量了一番,確定這是桃花無誤, 繼而又一次下錘。
答應小孩的事總歸要做到, 隻是秦允兒小朋友已滿七歲,再送平安鎖難免有些太晚, 而且還要比詢哥家的那個大……
江辭卿一想到白裙小姑娘帶著個巴掌大、上刻大大的平安兩字的銀鎖, 向自己撲過來, 就覺得這畫麵分外詭異。
小姑娘家的,還是適合帶些小巧精致的首飾。
故而將私自將平安鎖改成手鐲,篆刻出第一次相遇的桃花,再加上秦允兒的名字。
還沒來得及繼續下錘,就聽見一陣輕卻沉穩的腳步聲靠近。
回頭望去,一身幹練箭袖的阿福出現在眼前,本就白淨的膚色在熬過一個冬天後變得越發晃眼,白發、淺灰色眼眸,內外都生得一樣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