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父王聲音平靜:“誰能想到梁季會突然發難呢。”

許浮生悄悄睜開眼,隻見百名護衛皆穿黑衣遮住身形麵容,手中銳利長刀有血珠滴落,其中領頭那人是罕見的黑瞳,即便在這種環境裏,也依舊沉靜鎮定,好似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撼動她。

許浮生偏頭想了想,自認為記憶力很好的她,卻對這個與父親熟識的人毫無印象,好像從來沒有見過。

身邊的人未開口,喊殺聲和滋啦的火燒聲都被隔絕在外頭,屋裏頭除了急促的呼吸聲,就隻剩下他們交談的聲音。

“你帶浮生走吧。”

“那你怎麼辦?”那人往前一步,語氣焦急。

“若沒有親眼看見我的屍體,梁季不會放心的,至於浮生……府中有年紀相仿的丫鬟已死,隻要將麵目毀去,梁季不會在意一個小孩的。”

那人不肯退讓,冷聲道:“那就如法炮製,找具差不多的屍體……”

“梁季不是傻子。”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在這裏。”

許浮生慌張地仰頭看向父王,央求般的眼神希望,他答應這人。

“即便能逃出這裏,梁季也絕不會放棄搜查我們的蹤跡,到時候能躲到哪裏去?其餘兩國?他們巴不得所謂的前朝正統早早滅亡,讓他們位置更名正言順些。”

許浮生從未見過父皇如此說話,與之相似卻更蒼白頹唐的麵容,寫滿了看盡事實的無可奈何。

他慘笑一聲,繼續:“你可別說你的後山,不然我會笑你的。”

對麵的人捏緊刀柄,繃緊的脊背一下子彎曲下去。

他們都是聰明人,早在這事發生時就想到了這一幕,隻是她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反倒這個是將死的人看得開。

“行了,不用扯下麵具就知道你在擺你那個臭臉,能讓浮生活下來,我已經很開心了,”他擺了擺手,假裝輕鬆的麵色一下子又壓抑了下來,另一隻手抓住旁邊的妻子。

許浮生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顫唞,於是她抓緊了父王的衣袖,像是之前她纏著父親要去買糖一樣,帶著不依不饒的嬌蠻勁,剛準備開口哀求。

對方卻扯開她的手,沉聲囑咐:“父王知道你聰明,這次不能再胡鬧了,乖乖和他們走。”

尚未張開的眼眸帶著稚嫩,紅瞳覆上水光,她想求著父王一起走,卻聽見對方說:“不許哭,不要胡鬧,你要好好的。”

這是父王第一次如此嚴肅地和她說話。

於是格外早慧的孩子止住了哭腔。

——轟隆隆!

紫色電光席卷了密閉的空間,Omega無意識收緊的手如同痛苦刑罰,幾乎將對方的指骨捏碎。

江辭卿既不阻攔也不出聲,好似忍疼的人不是自己,反倒越發回握住對方,掌心下的腰肢纖細薄軟,像是輕輕一捏就會折斷的花莖,她小心翼翼將對方擁緊自己懷裏。

雨越下越大了,劈裏啪啦地往下砸,也不知道會有多少花兒折損在今夜,江辭卿無心去管,心知懷裏的這朵才是她唯一需要在意的。

肩膀傳來微涼的潮濕,江辭卿裝住什麼都不知道,隻是輕拍著對方脊背,表示安慰。

直到許浮生從煎熬的回憶中掙脫,將這一頁回憶重新埋在時間深處。

她們都明白,有一些傷口,它不會隨著時間,變成你今後的榮耀或者酒後談資,它隻會在深夜撕裂、流膿,讓你清醒的知道,你從未改變,仍是那個無力反抗的弱小廢物。

她們擠在一張有著繁瑣雕花的寬大木床上,明明身後有那麼大的空間,卻隻敢擠在狹小空間裏,像兩隻互相舔傷的小獸相互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