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長傑忍不住地嘲笑:“您說哪有這樣的傻子啊?教她針線活的長輩都看不過去,想著幫她縫一套算了,結果她還不樂意,非要自己折騰,是不是傻得很?”

許浮生偏頭想了想,竟想不到江辭卿氣得摔東西是什麼模樣,對方一向是好脾氣的,哪怕是那日的冬夜裏,即便難過到了極致,也克製地站在公主府對麵的陰影處,不曾上前質問。

她沒有問那手套最後有沒有完成,心知既然江辭卿從來沒有提起過,那這輩子恐怕再難見到了。

“年三十那天,旁人都冷得不想出門,她倒好,和阿福哥跑去後山墳邊喝酒,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幾大罐白酒往肚子裏灌,若是沒有及時發現,估計這兩人就凍死在外邊了,”提起這事,狄長傑忍不住的怒氣。

“他們兩倒是體貼的很,找死還考慮我們方不方便,若是真了出事,找兩把鏟子,挖個坑,腳一踹就進去。”

許浮生明白他說的是氣話,但也忍不住扶額,覺得這江辭卿偶爾還是挺不靠譜的,這冬日最忌諱的就是醉倒在外邊,經常有醉漢倒在路邊後就再也沒起來。

狄長傑停頓了一下,怒氣稍緩,踟躕了下才繼續:“她醉倒的時候,是我把她扛回去的……”

“她一直在念叨著你的名字,堵都堵不住,不念了又哭。”

許浮生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莫名的酸澀湧來,隻低下頭沉默。

天底下大抵隻有江辭卿一個笨蛋會在被欺騙後,還對騙子念念不舍。

哪有那麼笨的人啊……

曲起的指尖壓住掌心,留下深陷的月牙凹痕。

那晚的坦白,江辭卿並未提起這些,若非要提起也隻是一句帶過,哪有狄長傑這樣詳細,故而她聽得很認真。

“活該她兩個大病一場,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星期,就是辛苦我熬了那麼多碗藥,早知道就多放兩塊黃連進去,讓她牢牢記著,”狄長傑提到這事,不僅沒有心虛,甚至很是生氣的哼了聲。

讓許浮生思考是不是應該把這事告訴江辭卿。

“對了,年前她從你那邊回來,火急火燎地就往後山跑,和長輩們請教怎麼娶親,要多少彩禮、準備多少金子、該打製什麼樣式的首飾,還約著我們去騎馬射大雁,說要先練練箭法,日後肯定用的上。”

“還有那桂花糕,她前頭說再也不買了,後麵路過還是會讓我去買一包,非嘴硬說自己想吃,結果丟在那邊看著發呆。”

“我媳婦懷孕,她跑去看望,問得詳細的很,一副體貼關心的模樣,結果轉頭出門,就喃喃著以後還是不要孩子了,實在太受罪了。”

狄長傑忿忿道:“被我媳婦聽見了,揪著我耳朵說我不心疼他,哪有那麼坑人的啊!”

許浮生還記得這人格外喜歡孩子,還想過這人當了阿娘是什麼模樣,沒想到對方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許小姐,這些事本不該是我和你說的,”狄長傑笑了笑,他本是那種很憨厚老實的相貌,結果像個婦人似的在這裏絮絮叨叨,聊這些關於感情的事,實在違和。

“可是家主那人悶的很,凡事做十分卻隻說三分,和個鋸嘴葫蘆似的,有時候還要我們教她怎麼談情,但我們都是一群大老粗,哪有什麼好辦法,有時候不但沒緩和,反倒弄巧成拙,望您得多擔待些、教教她。”

豔陽高照的午後,細密交雜的竹林中,時不時就冒出幾聲蟲鳴,不覺得吵鬧反倒有種莫名的悠然。

腳下的落葉裏冒出一截剛出頭的竹筍,脆生生的,還覆著層稚嫩白絨,也不知道看起來那麼脆弱的小家夥是怎麼從石縫中擠出,最後長成挺拔筆直的竹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