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地點頭答應,上次聽江辭卿提起過,眼下的江家老宅處處都是旁人眼線,若有人帶路避開他們也能方便些。

狄長傑沒了以往在江辭卿麵前的嬉皮笑臉,黝黑的麵色、繃緊的下顎讓他看起來也有了幾分成熟穩重,稍快半步,在前麵帶路。

風吹過竹林,又是一陣枝葉窸窣聲響起來,狄長傑看似無意地提起話茬:“我夫人懷孕了,家主擔心我顧不過來,特地給我放了假,讓我安心在家裏頭照顧她。”

原是這樣。

許浮生點了點頭,說了句恭喜的話,看出對方有話要和自己說,跟著對方放慢腳步,不緊不慢地走在小徑中,不遠處傳來乒乒乓乓的敲打聲,在這靜謐的環境中分外明顯。

狄長傑並不著急,腳下的路走過千百遍,無需留神注意,而他心有踟躕,想說的話拐了幾個彎,最後說出來的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猶猶豫豫半天開不了口,明知感情的事不好讓旁人插手,可是眼前又閃過江辭卿蒼白的臉。

把自己當做大哥的狄長傑重重歎了口氣,隻覺得這事分外折磨人,還不如去陪他那因懷孕、脾氣越發暴躁的妻子,被用力扭耳朵、使勁踹兩腳都比這舒坦。

幾次避開來往走動的侍女,隱隱能瞧見那二層小樓,不算大卻造型雅致,在周圍竹林遮掩下,透著股隱士的高雅。

實在沒時間磨蹭了,狄長傑抿了抿嘴,猶豫地回頭:“許小姐可知家主在冬末時大病了一場?”

終於聽到正題,許浮生挑了挑眉梢,江辭卿經常“臥病在床”的事情眾人皆知,她不知狄長傑問的是真病還是假病,也猜不透對方是不是在試探,故而閉口回答。

顯然,狄長傑真正想問的也不是這個,隻是引出接下來的話題:“那日家主得知您被封公主的事,反反複複問了許多遍都不敢相信,最後鬧著要去見您。”

他想了想,才斟酌著開口:“那會已是寒冬,夜裏經常下雪,我勸她白日再去找您,但她這人……”

他無奈笑了笑:“您應該知道,固執得很,我攔住她,她就和我動手,可她這人又容易心軟,打都打了卻沒有真正揍到我身上,寧願錘著地板發火,硬是地板上弄出個大坑來,搞得自己血肉模糊的,當真是不知道疼。”

許浮生倚著身後翠竹,低垂的眼簾瞧不出情緒,精確到毫厘不差的絕美容貌,肩頸身段哪哪都挑不出缺點,好似個工匠耗盡心血雕琢而出的瓷人。

“冬夜的山路最是難走,更別說路上及膝的積雪,稍有不慎就凍死在路上了,可我攔不住她,本來想著她估計走不了多少,半路就會因為風雪太大而返回,沒想到她竟真的走出去了,”

狄長傑停頓了一下,很是誠懇承認:“您看我長得五大三粗的一人,腿腳也有些功夫,可真要把我丟裏頭,估計我也走不出去。”

而江辭卿卻孤身一人走到公主府門口……

許浮生眼簾顫了顫,依舊不說話,不怎麼習慣在陌生人麵前表達自己的情緒,隻是抿緊嘴角。

“還有您送的大氅,即便她再氣再難過,也好好放著櫃子裏,上次有仆從想拿走,她生了好大的脾氣,”狄長傑越說越順,沒了之前生硬。

“她帶我們逮了好些天的兔子,就想親手縫個手套送您,”狄長傑提起這事,竟露出幾分嘲笑之色,很不像個下屬。

“您別看她拿起鐵錘乒鈴乓啷的,什麼鐵塊落在她手中都能鍛成別人稱讚、爭搶的好刀,可一拿起針線就想手斷了似的,山上的兔子禍害了不少,手上也全是針孔,每次都氣得摔了針線大吼著再也不來了,結果第二天還是老老實實地撿起來,坐在小凳子上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