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上的人麵色逐漸沉了下去,緩緩闔起眼瞼下,隱藏著森然殺機。

她一向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不過是為了大楚的安定,而再三忍讓,如今卻變成任人拿捏的無能帝王。

心裏頭清楚此舉確實過分,雖然她清楚江辭卿不會背叛自己,但在外人眼中江辭卿與她是勉強處於一方的盟友,日後指不定會怎樣分裂開,所以這封賞,於自己、於大楚都是危險至極的決策。

出言相勸,也是應當的,甚至許浮生不僅不會生氣,還會覺得這人是個一心向自己的可用之才。

可勸也講究法子,直接在大殿之上、旨意念出之時,集體跪地大喊不行,責罵她是昏君,以死相逼,這便是完全不給她麵子,根本沒將她這皇帝放這眼裏!

“請陛下三思!”

“陛下!大楚剛定,經不起折騰啊!”

又有一人站起,大喊著:“臣死諫,求陛下收回成命!”

旁邊那宣讀的隨從直接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死諫?”清朗的聲音摻入邊境的冰雪,在嘈雜之中分外清晰。

眾人這才想起站在大殿中心的主角之一,頓時扭頭轉身望去。

漆黑眼眸如掀起怒濤的深潭,被風雪雕刻出的眉間豎紋深陷,從刀山血海中走出的威懾,豈是一群在繁華中浸泡的文人所能抵擋的?

話語聲漸漸停歇,大殿寂靜,屋外的白玉廣場空無一人,有風吹走白霧,陽光刺眼。

“阿福,”江辭卿喊道,聲音不曾上揚,若不是語氣中的冷刺,幾乎和平日毫無區別。

“在!”身後的阿福立馬回應,抬手抱拳時,鐵甲發出凜冽響聲,鐵鏽的腥氣越發濃重。

“這位大人想死諫,”江辭卿輕笑,垂落在眼前發絲飄動,恍惚間又見到了當年矜貴守禮的少年:“本將記得你的刀是前幾日剛磨的,那就借他一用,省的撞得頭破血流還苟活著礙眼!”

“是!”阿福一向話少,直接提刀往那邊走。

那老臣麵色蒼白,下意識退後一步。

阿福在他麵前站定,直接橫刀在前,拔出刀鞘,隻聽見刺啦一聲,銳利刀刃印著那老者懼怕的麵容。

“大人,請,”阿福遞刀。

江辭卿笑道:“大人無需擔憂死不掉的問題,這刀乃是出自我手,已在戰場測試過,是把能斬開鐵甲的好刀,就算皮肉再厚也能輕易破開。”

“江辭卿你!”他眼裏噴著怒火,大罵道:“你是要逼死老夫嗎?!”

“怎麼會呢?本將這是被大人的赤膽忠心所打動,特地借寶刀一把,成全大人,怎麼會想逼死大人呢?”江辭卿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好似又想起什麼,她笑著寬慰:“這一條性命還是太單薄了些,死諫嘛,總要一群人才算慘烈,不知大人家中幾口人?不如一起算了,日後寫在青史中,一家人也好整整齊齊。”

“無恥!”他破口大罵,可眼中忍不住露出幾分怯弱,他不過是想以死相逼,但不代表真的要死,而且還關乎家人。

江辭卿卻不理他,又扭頭喊道:“長傑,”

那八尺壯漢用力踏出一步,沉聲道:“在!”

“那邊還有個大人想死諫,咱們都借了一把了,不妨再借一次,”江辭卿擺了擺手,一副樂於助人的模樣。

“是!”狄長傑登時就往前走。

那人沒前頭那個有骨氣,腳步跟蹌著退後,結果一不小心摔落在地,轉身跪爬在地,高喊:“陛下!江辭卿在大殿中執刀傷人,這可是重罪!”

按律法,這等於試圖弑君,該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