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天雪地的逃亡中,江辭卿不是沒想過回頭。

三年的分離,一麵是難以抑製的思念,一麵是沒辦法卸下的仇恨與責任,試圖露出些許馬腳,卻被理智壓製。

再次見麵是不知所措下的嘴硬,一邊告訴自己不能靠近,一邊小心翼翼試探,生怕對方對自己隻剩下被拋棄的恨。

車廂中隔著麵具的短暫觸碰、牆外折桂、秋獵時的掙紮與沉淪、隔著高腳杯的嫉妒、書桌上的耳鬢廝磨、路邊的餛飩,還有風雪中的絕望對視。

劃開界限的決然話語、溫泉中的哭泣坦白、細雨破屋的相貼、強忍著羞澀的告白,還有燭火帳篷中的極力纏綿。

一轉眼,匆匆過去那麼多年。

春來暑往七個秋,這是她認識許浮生的第八年,下一個秋天,她是她的妻。

江辭卿發著愣,不知道眼前是夢還是現實。

許浮生好似看出她所想,無奈又縱容的笑起來,眼尾的薄紅散開,比屋外的桃花更豔麗,千回百轉的語調纏繞開,最後歸為一句尾調柔和的嗔怪:“傻狗。”

她抬起手,濃鬱的龍舌蘭隨之湧來。

江辭卿連忙抬手接住,無需思索就上前一步,略粗糙的手指擠入指間,與之十指緊扣。

“姐姐,”風雪吹走聲音中的稚嫩,餘下成年人的沉穩暗啞,帶著厚繭的掌心傳來溫熱,使纖細白皙的手染上薄紅。

歌聲依舊,餘光掃過被秦允兒抱起的小家夥,她深吸了口氣,壓住急促跳動的心跳,穩穩當當地牽著許浮生往外走。

夜色悄然而至,燈火隨之亮起,天邊炸開炫目的煙火,將欲沉的天色照亮,楚歌依舊,眾人圍繞著並肩而行的兩人身邊。

拜天地、結青絲、換信物,兩人交疊的手一路未分開過,黏膩的汗珠被擠壓在掌心,唇邊的笑意越濃。

因嫁娶不明的緣故,這最後的酒宴也變成兩人一起,心思各異、準備灌酒的人隻能訕訕放棄。

畢竟誰能抗住女皇陛下在江辭卿身後,有意無意瞥來的淡淡一眼呢?

準備幫家主擋酒的阿福、狄長傑等人沒了用處,仗著從小長大的情義,被許浮生淺淺容忍了些,於是反倒成為了場中灌江辭卿酒最多的人。

灰雲遮掩圓月,此刻的帝都陷入喜慶的狂歡中。

琥珀酒液大桶大桶往外分,但凡掛上紅綢的人家都能領到喜錢,許浮生不僅下令大赦天下,還免平民百姓一年的稅,她用她的方式,表達她的歡喜。

木門被打開,入目依舊是一片紅,桌上擺著幹果等物。

女皇和將軍此刻都變成了沒脾氣的木偶人,聽著請來的姨婆,該丟瓜果丟瓜果,該丟錢幣丟錢幣,再同飲合巹酒,好半天才把那些人盼出去。

有些醉的江辭卿坐在床邊,隻倒映著一人身影的漆黑眼眸,覆上層朦朧水霧,等到腳步聲逐漸消失,她又開始憨憨地傻笑。

旁邊的許浮生看得無奈。

當真是高興傻了,一晚上都在傻笑,無論敬酒的人是誰,隻要說句百年好合之類的話,江辭卿就把對方當親兄弟,無論多大杯的酒都一口悶下。

若不是自己在身後,指不定喝成什麼樣。

無可奈何的女人抬手,在某個傻狗眉間戳出月牙般的痕。

江辭卿也不生氣,甚至微微傾身,方便對方的欺負。

“傻子,”她嗔怪了句。

江辭卿拉住她的手,憨笑回答:“你的傻子。”

“朕可不要傻子,”她扯了扯手,卻被大力握住,沒再掙紮。

江辭卿瞪大眼,總是很輕易就被許浮生騙到,笑了一整晚的臉終於垮了下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