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覺得是朕說話不算話,該給你的東西不給你?”
賀璞是在玩笑,還是在正經和自己說事,賀澄都聽得出來。這句話半真半假,她倒是並不會有種什麼“父親終究還是帝王,開始試探自己”的痛苦,反而有種“我親爹終於有當皇帝的自覺了”的欣慰。
不對,她在欣慰什麼?
“不會。”
賀澄斬釘截鐵地開口,順帶著遮掩了下自己的表情。不過她看自家親娘更過分,陳悅瀾才不是什麼欣慰,而是“我的傻大兒有朝一日居然聰明了”的驚愕。
“你們別演了,我看得出來!”
“哦。”
賀澄乖乖低頭,看賀璞跳腳的樣子也衝散了大半剛才親眼目睹凶案的刺激感,湧上來的反而是一陣陣的疲憊。
這一夜雖說她是沒幹什麼,但接連不斷發生的事情太多,不說賀澄,早就安排好了的陳悅瀾也難免疲憊:“行了,明日大朝會肯定得說這事兒,汝玉你看著辦。”
“好,阿靜明日還是得來上朝。”
“我明白。”
還好成平長公主本來就不愛幹這事兒可以躲過去,也不知道是連夜離開京城,還是會慢慢吞吞擺出架勢再走。
被父母趕著回去休息,賀澄卻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精神。在看到趙學思的時候她下意識伸手過去握住他,坐下後也沒說什麼,將頭枕在了他的肩頭打了個哈欠。
“怎麼樣?”
“……姑姑親手殺了賀濯。”
是的,親手,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要知道一般來說對準心口、並且一刀斃命是很困難的事情,因為很少有人在這個時候能夠精準找到心髒的位置。賀澄想起賀瑤出刀前還在仔細觀察賀濯,不由得懷疑她是不是練習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趙學思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抱緊懷裏的人重複了遍她說的話:“姑姑,親手殺了她的兒子?”
“在你印象裏,姑姑與賀濯關係到底怎麼樣?”
賀澄抬起頭看了趙學思一眼又重新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著他人的體溫與力度讓她終於有種回歸正常的感覺:“我就在邊上,那一刀,太準了。”
“關於他們,我也並不清楚太多。”
他是在賀濯與成平長公主徹底鬧翻以後才頻繁出入長公主府的,當時他猜測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成平長公主才會去接他去府裏:“以前見到的時候他對我並不友善。”
“還對你不好?”
“不,也說不上。”
聽到賀澄急了趙學思輕輕拍了拍她,語氣依舊平緩:“就是會說些不好聽的話,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口角糾紛罷了。”
隻是成平長公主對賀濯……
“她不喜他,也是有關心他的。但我其實覺得,她到後來,大約是昭王妃……不,白啟霜的事情之後,她就已經下了決心。”
現在他有了兒子,但他本人是謀逆,他的兒子自然也不可能再有繼承皇位的可能性。她作為長公主,親手誅殺謀逆的兒子也能表明她自己的傾向。
“可終究……”
“沒有什麼終究的,阿靜。”
想著自己在做木工活的時候偶爾成平長公主也會過來看自己,看過好一會兒以後就會笑笑然後讓自己講講思路,自己說著說著就會見到她發呆,然後再被她送了不少圖紙的國王,趙學思也閉上眼睛,盡可能將額頭與賀澄貼在一起。
“她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阻止她,阿靜,想要她接下去每日都開心,隻有一個辦法。”
去做一個好皇帝。
兩個人就這麼互相依偎了一個晚上,等到第二天時長宮的痕跡已經打掃完了大半。賀澄坐在朝堂上聽著陳悅瀾將昨晚的事情又講了一遍,最後一句“罪臣賀濯已然伏誅”落尾她才鬆了口氣。